这个答案一出,除了程一针外,其余人的心头齐齐一沉——他们的如意算盘落空了,秦怀恩依旧能过上他的逍遥日子,清霜也还在他的保护之下。
程一针从窗户看到,他的药童右胳膊上挎着满满一篮子的东西左手拎着一只鸡进了院子,连忙丢下两个字,“告辞。”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怀仁在后面半送半追,“要,要,那药油是一定要的……”指望着再从程一针的口里套出点儿什么话来,抬头遇到给秦怀恩送东西的药童,不由愣了一下,程一针借机上了自己的马车。
正房东屋里,听了程一针方才说的话,看到满载而归的药童,秦大川夫妇和秦秀梅都惊呆了,过了一会儿,秦秀梅才问出了口,“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
正巧被返身回来的秦怀仁听到,立刻没好气儿地说,“多?多能多到哪儿去,不过三两二两罢了,眼根子浅的东西!”在秦怀仁的印象中,秦怀恩就应该过得处处不如他,对他这个有了大出息的同父异母兄弟百般巴结,还得日|日|艰辛这才能让他心里痛快。
可偏偏秦怀恩不仅平日里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中,还每次遇到困难都能安然度过,尤其是方才,想到自己亲爹为了省下二两的问诊银子,丢的那份儿人,秦怀仁就感到脸上火辣辣的——这不是明摆着说,秦怀恩都能享受得起的东西他们却舍不得吗?!
秦秀梅忍不住辩驳了一句,“他没地没做工的,怎么可能有银子呢?”其实这是包括秦大川夫妇在内的,很多人的想法儿。
对秦大川,秦怀仁有不满也不敢说什么,正好把这股火儿撒在秦秀梅身上,“他好手好脚地怎么不能挣银子?上山砍柴、打猎,哪一样不是收入?你看看自打清霜到了咱们家,吃喝穿戴哪一样缺过?你当是你那个没用的男人,娶了媳妇儿自己养不起不说,还得让咱们秦家养着他?就是买个下人吧,也没有白吃饭不干活的!”
被秦怀仁这么没皮没脸地教训,秦秀梅怎么受得了,尤其是后面的那些话,真是如大巴掌样打人的脸啊,不由大叫大嚷道,“那怎么能一样呢?我夫婿是读书人,是有功名的!往后说不定还能做大官,到时候我就是官太太,人人都得敬着!你不也是,整日里除了读书什么也不干,还得用银子买这买那的,我夫婿和你比起来,就够减省的了!”秦怀仁的花销,一直是秦秀梅的心病,每当想起来,就嫉妒得红了眼眶。
“呵呵,”秦秀梅不提还好,一说起这个来,正中秦怀仁的下怀,他正想和秦大川好好说道说道呢,省得每次问秦大川要银子,都要磨叽那么久,数量还经常被消减,“我是禀生,我月月有禀米,再加上我为家里省下的赋税和徭役,这些不都是银子吗?”
但凡家境过得去的人家都会用银子顶徭役的,这个也叫“人头税”,家里年过十三岁的男丁每个人都得缴,本来秦大川是想每年都让秦怀恩去的,不仅能省下代徭役的银子,还能省下秦怀恩的口粮,可秦怀恩不去,秦大川就威胁秦怀恩让秦怀恩自己解决这份银子,秦怀恩答应了,但只出自己的那一份,还单独去缴,让秦大川一点动手脚的办法都没有。
秦大川每年出剩下的这几份银子时,都肉痛得很,总得对儿子们念叨上很久,因此大家都对此印象深刻,好不容易去年秦怀仁考上秀才后免了,话里话外叨咕这件事的人又变成了秦怀仁。
不过,秦怀恩的那份儿秦大川还照要不误,得了后放在自己手里,所以兄弟们之中,也只有秦怀恩敢给秦怀仁脸色看,秦怀仁在秦怀恩面前也傲气不起来。
至于田税就更不用说了,几个村子里都没人田产数量能多过秦家的,直接超过了一个秀才免税的上限,真真地省下了好一大笔银子。
秦秀梅被秦怀仁骂得抬起不头来,心里有一肚子的委屈,想说又一时说不出来,其实林胜德根本不像秦怀仁说得那般差,林胜德家境不好,各种学习条件实在是比秦怀仁差太多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和秦怀仁同年考上了秀才。
就算林胜德不是禀生,也只差在了没有禀米上,如果算上为了考出这个禀生来,秦怀仁花了多少银子去走动,那其实是亏大了的,只不过林家穷,一亩地都没有,又没有秦怀恩这样宁可白白出银子也不愿多看一眼秦家人脸色的“傻兄弟”,所以免税的优势被忽略不计了,不然的话,林胜德这个秀才的性价比可比秦怀仁高太多了。
这笔帐,很多人心里都有数儿,比如,秦怀恩、秦大川夫妇、林胜德本人,被林胜德“提醒”过的秦秀梅……
秦怀仁心里自然也是清楚的,只不过他不愿意说不愿意想罢了,若说秦家什么人对秦秀梅这桩婚事最不满意,那非秦怀仁莫属了——他感到他身为“秀才”的尊严受到了威胁,而且秦怀仁一直认为整个秦家的家产都是他的,现在秦秀梅和林胜德白吃白喝的都是他的家业!
见秦秀梅还要说什么,秦怀仁立刻接下去,“再说,我姓秦,他姓林,我是爹的亲生儿子,以后是要给秦家延续香火,给爹养老的,一旦做了官,也是要带着爹去享福的。那林胜德算什么?一个外姓女婿能靠得住吗?万没有儿子还在,去靠女婿的道理!就算他做了官又怎么样,满天下只有儿子给娘挣诰命的,谁听说过女婿给丈母娘挣诰命的?!”恶狠狠地瞪了殷氏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