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耳根终于清静了,好像她们三个不在房里。文絮走到母亲的牌位前跪了下去,殿内静的只能听到裙裾的摩擦声。给母亲上了香磕了头,又走到文琬跟前,拿起刚才的那根凶器在文琬的手指上划破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涌出,疼得她不能出声只能拧紧眉头。
沾了沾文琬的血在绢帛上写了四个字——血债血偿。然后用牌位前的烛火把它化成灰烬。好像是在宣誓,不论是谁,从她身上夺走的她都一一讨回来。
文琬第一次觉得椒鸾殿是个无比清冷的地方,仿佛置身清秋古月之下、无垠荒野之中。身子难以抑制地颤了颤。
“顺安公主,一切已收拾妥帖。盈国公子已在承平门等候多时,我们可以动身了。”门外有人催促。
她们一前一后出了门,有几个多事的踮着脚尖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久都没听到长翁主说话的声音。只文絮一个眼神,东珠都能猜到她会说什么。“长翁主想一个人静一静,没有她的命令谁都不能靠近。”
虽不知为什么长翁主要把自己关在椒鸾殿,但如果真的惹怒了她,她们谁都没有好果子吃。所以,没人敢靠近大门半步。
文絮看了眼身后的椒鸾殿,十六年的悲苦欢乐都在这里。不忍去细想,垂着眼径自出了殿门。
却有宫婢怯声道:“王上和王后在太极殿等公主辞行。”
淡淡看了她一眼,宫婢立刻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辞行吗?还是不必了。今天,有人期待她的离开,永生永世都不要回来。有人却不明白她遭遇的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明知自古没有一个君王的女儿愿意嫁到异国他乡,唐王却在圣旨中告诫她:你要记得你是唐国的公主,是唐国的女儿。这固然是命,却也是一国翁主的责任。
顺安公主!多么可笑的封号,多么可笑的身份。
虽承受着许多流言,还是以唐国公主的身份嫁到盈国,远嫁换回两国的邦交和平。背负子虚乌有的乱国骂名,却要为两国的盟约做出牺牲。这会不会是她人生中最大的讽刺与捉弄?是命终究躲不过……
狭长的甬道,六名妙龄宫婢垂头尾随身后。甬道的尽头便是承平门,这里是她初遇刘彧的地方。远远地望见宫门前的百年古树下的白衣男子,簌簌黄叶迎风纷飞而下,他依旧温润如玉地静立在那里。
不由一阵恍惚,时间悄然流淌而过,悄然到以为它就停在初遇的某一刻。但是,一切真的可以只如初见吗?他们的缘分,从这里开始也将从这里结束!
唐宫,十六年来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在她眼里再熟悉不过。承平门,惟独这里,对她最为不同。在这里,她和他第一次分别。不想,重逢后相同的地点还会有第二次分别。唯一惋惜的是还没等它熬过寂寥深秋,就已经缘灭。还没等它像百花千树一样繁盛,就再没有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