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锦书胡乱揉成一团,揣在袖中,哈哈笑道:“无妨、无妨,你不用宽慰我,就是一时兴起写着玩的,不用当真。”
高荀眼中第一次没了笑意,忧心地看着她。明知不该这么直接地拒绝,可是如果不这样怎么让她死心?怎么让她了解他不是尽善尽美的仙人?怎么让她去接受她应该接受的人?
她被他盯得手足无措,说话没头没尾的:“那个,没别的事我走了。三嫂貌似心情不好,你是去见她吧?帮我劝劝她。”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越走越远、越走越快,然后跑了起来。无端慨叹:天下痴情女子,究竟有多少?他高荀何德何能,竟有幸遇上两个!
往事终成追忆,不想不念也罢!只是小七的举动让他更觉亏欠了她。
悄悄敛去淡愁,走进舞雪宫。
***
小七一口气跑出好远才停下,撑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即便她这么努力地吸气,还是不能把眼泪逼回去。泪珠大滴大滴地掉下来,不久决堤似的流个不停。小心地从袖中摸出锦书,用手抚平自己团出的褶皱。
她想嫁给他,不是心血来潮,她是认真的!长这么大,她从来没这么认真地考虑过、忐忑不安地期待过一件事情。为什么爱他还要对他撒谎呢?她越想越觉得难过,越觉得委屈,索性背靠着墙大哭起来。
***
伊莲从西配殿出来,瞧见高荀,俯身行礼,道了声:“相国。”
此时高荀依旧是淡淡的笑含在眼中:“伊莲姑娘还是像从前一样叫我若尘,听着自在些。”而后指了指正前方的长信殿,“文夫人可在?”
“若尘先生是来当说客的?”伊莲不答,反问。
高荀也不答,只拱手道:“七翁主刚走,文夫人定然是在的。劳烦替我通报一声。”
“唉……”伊莲轻叹,“夫人和君上能有今天实属不易,看着他们如此,我们做奴婢的心里也不好受。望先生好好劝劝夫人吧!”
不是没有想过,文絮和慎远如此,如果单单是因为慎远宠幸了姜成蝶,那么就不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文絮了。很可能是她听说了自己在朝堂上的大一统言论。
文絮本就醒着,不想跟小七去见显恪,才装睡不起。这会儿高荀又来,一定是为了显恪,本不想见。但他如今为相,朝堂之事,他最清楚不过。当下,不想见也要见。
高荀进殿时,文絮正坐在绕梁古琴前,手抚蚕丝琴弦。
高荀拱手行礼:“臣高荀,见过文夫人。”
“从前的若尘仙人,如今也论君臣。真是变了……”文絮惨笑着低声道,“先生有话,请坐下说。”
“方才夫人说变了,不知是怎么个变法啊?”高荀笑问。
“或者他没变,只是我没有看清楚罢了。”眉间愁云笼罩,话语轻且沉重,“逾明骗我说文琬的失心疯无从医治,原来是他早有命令。他能收留文琬,我一直都很感激,没成想他却让医者没了仁心。我听说他攻打白国,目的在于一统天下。我以为他和我一样痛恨战乱,原来他和其他国君一样,为了一己私欲致天下万万人的性命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