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刘琼被云朝言语里的那份轻蔑气的手足发凉,在宫里,哪怕刘璇都未曾用这样的语气与她说过话。姐妹间便是再有小龌龊,也没有云朝这样从骨子里蔑视的,“你竟敢以下犯上,对本宫如此不敬?”
本已越过刘琼的云朝回身,看着刘琼的目光清冷幽深,刘琼被她看的脊背发寒,她总觉得云朝有哪里不一样了,以前她虽也嚣张,可却没有这种让人心惊的目光。
云朝淡淡道:“刘琼,本郡主是大齐超品的郡主,你告诉我,你是几品的封号?以上犯上?对你不敬?你若果真觉得如此,大可以去宗正寺告我,我倒想知道,宗正寺是判我以上犯上,还是判你以下犯上!我往常让着你,不过是看在你是皇伯父的女儿的份上。我对和你斗气没兴趣,你若想给自己留点脸,以后就少惹我。人的脸,先是自己给的!至于我的脾气,你但凡脑子里装的不全是浆糊,就应该知道,与我闹起来,最后没脸的,一定是你!”
云朝说完,甩袖便进了宫。身后的刘琼脸色只余一片苍白。
云朝的话,毫不留情的把她的骄傲踩在了脚下,把她尊荣的面纱扯的一点也不剩。
不错,她的确是父皇的女儿,外头谁都会尊她一声公主,可她这个公主,只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她是未得封的皇帝的女儿,身无品级俸禄,更别说封地了,而云朝,却是超品的郡主,大齐所有的郡主里,品级最高的一个,这位明珠郡主,不但有俸禄还有封地。而自己,外人眼里是天子骄女,但在这个享亲王级的郡主面前,她确实除了血脉的荣光之外,什么都不是!
刘琼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感觉到了拳心的刺痛,这点刺痛,才让她忍住了没有上前去撕打云朝。心里却发了狠,刘玉琯,你不过是亲王之女罢了,我却是大齐天子的女儿,总有一天,我会把你踩在脚下,看你还敢不敢在我面前嚣张!因为将来我必然是公主,而你,只能是郡主!
因是进宫,云朝带了对宫里比较熟悉的兰芝一道来的。
见云朝对刘琼一点面子都未给,言词间十分犀利,不免有些担心:“郡主,那位毕竟是郡主,若是让圣上听了郡主的话……”
云朝默了一下,淡淡道:“不用担心。”
这世上自有她必须仰望之人,但这些人里,还不至于包括刘琼。
她之前的嚣张,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喜欢发神经病吗?
刘琼到现在都没有真正认清,她明珠,不是那个可以让她呼来喝去的人。
她只能说,这样的刘琼,连让她虚与委蛇的资格都没有。
至于皇伯父,云朝扯了扯嘴角,她会让他觉得,他这位天子对她这个嚣张跋扈的侄女的一切容忍,都是值得的。
她那两天的佛经,可不是白抄的。
宁荣大长公主对她的教导,看似什么也没教,其实什么都教了。
尊荣,是需要付价的。上位者给你什么,不只要看你接不接得住,还要看你值不值得。
所有人都以为宁荣大长公主是个深居简出之人,不参朝事,不亲宗室,可是云朝却知道,若她没有依仗,历史上惟一的一个女宗正,她如何能坐的稳若泰山?
云朝觉得,这位大长公主并非外人看到的那样,一定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她以前一直不愿意多想,可是她知道,只要她还是刘瑜的妹妹,将来又不愿意做个寻常的内宅妇人,她就不得不多想。
刘瑜手握重权,她的父亲秦王亦是。偏偏刘瑜如今手上的权利,不是秦王这位父亲给的,而是分的独孤氏的权。如今皇伯父在位还好,将来呢?甚至,再过些年,便是皇伯父,亦未必不会对秦王这一支忌惮吧?
不是他想,而是他必须去想。因为他是帝王!
有这样位高权重的父亲与兄长,她要嫁的偏又是文官,燕家看似在朝中没什么势力,但祖父燕宏扬在清流中素有声名,燕家十多位族人为官,其实亦不容小覤。如此仅仅如此也还罢了,偏神臂弩,油坊,纸坊,都出自她手,她将要做的,又有那可以改变大齐农业生态的高产粮推广的事情,并且她还想做印涮,想做书局,她还想赚更多的银子,这一切,在她有那样的父兄的情况下,都将引起帝王的猜忌。
至高无上的权力,是最动人心的,甚至她根本不敢保证,有一天,她的父亲和兄长,不会对那个位置感兴趣。
皇家的人,哪个没有颗七巧珑玲心?甚至刚才遇上的刘琼,又是真的蠢吗?如果真象她表现的那样冲动易怒,在她说了那些赤,祼,祼的打脸的话之后,选择的就不会是沉默,而是扑上来叫骂吧?
大皇兄刘玦,真的是看起来那样温和吗?二皇兄刘珉,真的那样清高吗?三皇兄又真的是个圆滑到无害的人吗?甚至最小的刘璃,又是真的天真跳脱到,总喜欢找自己的茬吗?
前面三位不必说,至少刘璃没事就与自己过不去,便不是真的想与她过不去,不过是仗着年纪小,想通过让别人看到与她的不对付,表明他无意与秦王府的人交好的态度,从而表达他对那九王至尊的位置没有兴趣罢了。
但凡对那位置有兴趣的,都不会得罪她这个父兄外家,皆有实权的人。
云朝若笑,她之前表现的嚣张任性,其实何尝又不是通过这样的表象,让人看到她的浅显无害呢?
大家不过都是在七分真,三分假的演着自己的角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