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就出身贫寒,整个家族,如今只有他这么一个官身。
从前他也是少年得志,二十出头便中了进士,一县里最年轻的一个进士老爷,后来授了官,可因为没有后台,熬了十来年,从县丞做起,好不容易,才混到了个不错的县里做县令,且这盱城县的县令能落到他头上,还是沾了战乱荒年的影响。
要知道盱城县虽非大县,可胜在漕运线上,附近的泗州和山阳,都是漕运重镇,连带的,盱城县也算得上富县了。且他历来官声不错,考评回回评优,能调到盱城县来,也不知道是吏部的哪个大佛,突然想起他来,这才叫他捡了个漏。
其实也不是他不会钻营,更不是他比别人笨,而是因他到底还有些读书人的底线,且又没有门路,这才蹉跎到现在。
其实,即便翡翠不来这一趟,他心里再为难,也不至于白放过瞿星,只是刑罚轻重有别罢了。给伤者的赔付,那是一点儿也不能少的。
但翡翠这一来,等于是帮刘瑜表了态,他心里有了底气,当然就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了。
这会儿他不但不纠结了,心里还隐隐有些喜意。若是这回的事,叫秦王世子知道了,他再经营经营,未必不能搭上刘瑜这条路子。
虽说贵勋与文官素来是两个阶层,可秦王府的世子,那却不一样。更何况刘瑜自己也有本事。若有他作后台,他在这官路上,总归能走的更快些。
至少,有这样的一个后台,且刘瑜能抬举他,他往后政绩,就不至于被吏部在官员任免时给无视了。
“翡翠姑娘请放心,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犯人瞿星无故伤我盱城县的百姓,罪名属实,本官为一县父母,岂能不为治下百姓作主?定不会轻易饶过人犯。翡翠姑娘若无事,本官这便回堂中继续审案了。”
翡翠福了福身,笑道:“大人请便!大人清廉,一心为百姓作想,将来定有福报。”
崔县令听得最后一句,心知今日之事,这位姑娘定是要向刘瑜回禀,让刘瑜知道他的功劳的,便笑着点了点头,自往前堂去了。
不过,在回前堂的路上,心里还在想着,翡翠那最后一句,到底是要记他处罚瞿星的人情,还是记他避免把云朝扯进来的人情呢?
管她为麻,这两样,他都给办了也就是了。
左右,他这不算是遁情枉法,不过是依律判决罢了。
因此到了前堂,重新升了堂,衙役提了人犯过来,这会儿去医馆里寻问伤者病情的衙役也回了堂上,禀了那七人的病情。
崔县令一拍惊堂木,道:“伤者七人,为瞿星所伤,有伤者家属,堂前百姓,并两名县学学子作证,瞿星,本官罚你每位伤者赔二十两银子,并十两误工费用,而两位断了肋骨的伤者,因病情太重,罚你在这三十两外,额外再付二十两,你可认罚?”
瞿星这会儿因箭伤正痛的死去活来,刚才休堂,竟也没个人来给他处理伤口,正不耐烦,一心想让这件事情快了结了,他好治伤,又听崔县令只论伤者的赔款,而不提对他伤人的判决,只当这是崔县令有心要放过他,让他拿钱了事,他被无视了这半天,心里也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先把眼前这一坎给过了,那几人他回头再想法子处置他们,因此道:“认罚。”
崔县令道:“既如此,瞿星,你身上若是银两,便先赔款与这几位苦主。”
那几人的伤,医药银子有个十两也就差不多了,两个伤了肋骨的,往后不能负重,且还要好生将养着,多赔银子也是应有之情。
五人得了三十两,二人得了五十两。十两银子就够一家子吃用一年的,这赔款,着实不算少。
因此苦主虽然心里气愤不已,对这赔偿的金额,也还算满意。
瞿星倒是痛快的拿出银票来,让衙役递到崔县令面前,崔县令让钱师爷收了银票,另取了银子过来,当堂给七位苦主的家人分了。
交割完银两,崔县令这才道:“人犯瞿星,当街伤人,罪名属实,两名县学学子及七名伤者家属,并百名百姓作证,现本这当堂作判,瞿星收监,判五年刑,即日发还原籍。另四名仆从从犯,判三年流刑,亦即日发送流放地!着人犯画押!”
瞿星听得这判决,差点气疯,正要开骂,那押送他过来的捕快哪容他废话,取了破布,立时堵了他的嘴。又强按着他,在判决书上画了押。
收了判决书,崔县令宣布退堂。
外头的百姓也知道了判决的结果,口称青天。把个崔县令夸的暗自惭愧。他把瞿星发还原籍,其实也是给了瞿星背后的秦王府人情了。回了原籍,那是瞿家人的地盘,想把瞿星捞出来,却是再轻易不过的事儿。
做人留一线,凡事好相见。
且他这判决,云朝她们想必也是满意的。
瞿星五人被押去了牢里,翡翠也找到了云朝,虽然知道云朝没事,可想到她之前遇上的危险,翡翠依旧是后怕不已。
“姑娘,你没事吧?”看到云朝,翡翠依旧不放心的低声问道。
云朝笑道:“你瞧我象有事的样子么?今天得亏遇上王大哥和叶大哥陈大哥,我还没来得及说声谢呢,我先去和王大哥他们说几句话。”
翡翠跟在她后头,心里却还是有隐忧。
她得想法子搞清楚,瞿星为什么会出现在盱城县。
若是为了姑娘而来。他又和姑娘正面对上了,虽说姑娘隐瞒了女子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