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修祁的脸色不比秦妩好多少,只是半遮着眼,眼底翻滚的情绪看不真切。他为了旧事断断续续远离天启三年,为了防止被启帝看出异样,他不得已找了易容师培养了一个替身,过去的三年,他有大半的时日不在天启。
他一心扑在旧事上,为了过往的恩恩怨怨,一次次远离,先前他因为孑然一身,无所畏惧。
可后来,他被逼着娶了她,可就像他说的那般,若是他不愿,这天启,又有谁真的能逼他点头?
但他不能告诉她原因,只能隐瞒下来。
连带的为了防止她看出异样,只能一点点远离,更何况,待在府里的那人根本不是他,他也不可能让他们有半点相处。
三年的时间,他把余孽铲除大半,他离成功一步步靠近,却也在不知不觉间,一步步把她推拒的越来越远,以至于决然崩裂。
他以为他们之间还有漫长的时日可以相处,相濡以沫。
甚至,他以为自己的感情放的没有那么深,可既然认定了她,他就会真心以对,他以为他不说,她是懂的,他以为她当初的许诺一往情深,可原来,这一切也不过是他以为。
她一封和离书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局面,他原本自以为是的和睦的外在,原来早已千疮百孔。
可即使是今晚上之前,他还带着期许。
也许,她没有这么决绝。
“阿妩,是不是……真的就半点可能也没有了?”陵修祁又喃喃低语一声。
秦妩胸膛像是被人重击了一下,疼痛难忍,她的视线茫然地落在一处,脑海里千转百回,到了最后,带了一抹喑哑的低笑,她听到自己残忍的话,一点点从唇边溢出,她说:“王爷,那又如何?王爷你倒是说说看,你为何要离开天启?你让我怎么信你?还是说,这不过是你口是心非的挽留之言?你说‘那人’不是你,那你把人带来让我瞧瞧啊?”她仰起头,目光清亮,可说出的话,残忍的像是拿刀子在剜她自己的心,“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一字一顿,心口在流着血,她却麻木地扬起嘴角笑着。
陵修祁,你的解释……晚了啊……
哪怕是当初他没有那么决绝的娶沈菀青,哪怕在她没有出手之前,哪怕是她还存着一点心软时解释……她也许都会转过身,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逍遥王回来了,沈敬被她斩断了左膀右臂。
她踏出去的路,是一条没有回头之路的路,她回不来了……
秦妩看不清陵修祁的表情,她只听到陵修祁粗重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许久之后,帷幕被掠开,转瞬间,原本还在身侧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王爷,你去哪儿?”外面于良的声音传过来,敲在耳膜边,嗡嗡嗡作响。
秦妩一直紧绷的身体虚软下来,徒劳无力地坐在床榻边,歪过头认真想着过往的种种,许久,低低苦笑一声,眼底划过一抹暗色,灰黯无光。
秦妩回到锦墨居时,锦书与锦画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两人直到跟她踏进内室,看着秦妩像是没事儿人似的洗漱更衣,直到坐在软榻上,秦妩歪着头,撑着脑袋,神态间有疲倦浮现。
“想问什么,你们就问吧。”秦妩知道她们不得到回答,怕是今晚上都睡不着。
“王妃,你在马车里与王爷说了什么,为何王爷会……”锦书绞着手,看了眼锦画,小声问出来。
“……也没什么,他问我孩子是不是冷邵宸的,我说是,他应是彻底死心了。”他想要一个结果,那她就告诉他,他该有多怨恨她啊,她亲手拿了一把刀捅进了他的心窝,恨吧,最好老死不相见,再无瓜葛。
锦书震动地看着秦妩,嘴唇动了动,难以置信:“可王妃,你、你为什么要骗王爷?即使是要和离,也不用如此。”
“没区别了,他既然非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他。”秦妩撑住了额头,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黯淡,撒了一个谎,那么以后就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你们去歇了吧,收拾妥当,随时准备离开。”
“王妃,那我们若是离开了王府,是回先前买的宅子,还是回秦府?”锦画在锦书还要说别的时,拉住了她,开口询问。
“先回秦府,再想办法搬出去。”她若是贸贸然直接离开,怕是秦大人会怀疑。
“奴婢在宫门外听到逍遥王回来了,那沈敬那边……怕是不那么容易了。”刑部的林大人已经开始搜查左相府,只是沈敬是个老狐狸,怎么可能把罪证与那些贪污的赃款放在府里,怕是搜不到什么,她们原本是打算把存放的地址告诉出去,只是如今有逍遥王在,怕是会被抓到把柄。
“先暂时压下来,别呈上去,再寻一个合适的机会。”秦妩坐直了身体,眯着眼,瞳仁里先前的晦暗慢慢散尽,锐光凌厉而又锋芒,“剩下的罪证全部让人存好了,让他们暂时不要动沈敬,沈敬看不出来这些事太过巧合是故意针对他,可逍遥王却不一样。”若说沈敬是只老狐狸的话,那么逍遥王就是一只男狐狸精。
他比沈敬狠,也比沈敬精明。
他怕是今晚上就会开始查那些来龙去脉,若是露出马脚,牵一发而动全身。
逍遥王终于出现了,那么她与他之间的交锋,才算是真正开始。
陵修祁从马车里出来之后,直接翻身上了一匹马就飞奔而去,等于良等人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