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却不能恼火。因为敢这样做的人,他一定惹不起,来人吩咐他的事,他光着屁股也得赶紧办了去。
去往府衙大牢的路上,他还忍不住腹诽着,不过是贩卖私盐争抢生意抓了个人而已,至于这样兴师动众嘛,还要他亲自去放人,这被抓的人,究竟是什么背景?
不过话说回来,能请的动这样背景的人,又怎么会被抓起来?这事真是稀奇,到了大牢一定要好好瞧瞧,那被抓的人究竟是生的怎样的三头六臂。
王允之其实是最讨厌大牢的了,因为天下的大牢都是一样的潮湿肮脏,里面的犯人也都蓬头垢面好似恶鬼一般。尤其是这种关重刑犯的大牢,进来的人八成以上都别想再出去了,那样子,实在不能好到哪里去。
但今天这个人却着实让他意外。
走到那牢房门口一瞧,只见里面一个人端端正正地站着,正背对着牢门在看窗口上的月光。
那人身着一袭竹青色锦袍,身量修长,单看背影就能察觉出他的器宇不凡,即便身处这混乱腌臜之地,身上却片尘不染,仿佛不过是到自家的花园里游玩一圈罢了。
一问才知道,这个姓常名策的小子是昨天晚上刚抓进来的,身后好像还有大鸿瑞的背景,因此京兆尹也不敢轻易动他,天又晚了,便先关进了牢里。
但坐牢能做到这么淡定从容,显然也是个不简单的角色,不然也就请不动那人来保他出去了。
“查无罪,放人。”
牢头是管了一辈子犯人老油条了,见到王允之亲自过来,立刻就明白了是要放人,早早就打开了牢门,还不忘殷勤对凌长策介绍:
“常公子,委屈您了,这位是当今刑部尚书王大人……”
凌长策含笑行了一礼,低声道谢,便跟着王允之离开了大牢。唯留牢头在后面咋舌,暗道这位果然不是一般人物,竟能引得刑部尚书亲自来接,幸亏自己有一双慧眼,刚才对他的态度还不错。
出了大牢,凌长策与王允之作别,骑了他留下的马,慢慢往别院行去。
天色灰沉,寒意侵骨,他握着缰绳的手指暗自蓄力,骨节隐隐泛白。
他已经隐约知道是着了谁的道,真相永远是冷酷的。他早已做好准备,这一路走来必定荆棘遍布,这一次并没有让他吃惊太多,反而促使他下定决心,加快下手的速度。
只是今夜搭救的人似乎来的太快了,这一点有些出乎意料,算计他的人脉,似乎并没有一条能够搭得上刑部尚书,那么背后救他的人,又会是谁?
一切似乎愈发扑朔迷离了。
带着满心的疑问,他策马回到了别院。还未到门口,心底深处那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忽然浮了上来,他立刻知道了是谁在那里。
“你来了?”他面朝黑暗,不动声色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燕九从树下的暗影中走出来,伸手摘了面具。
“你回来了。”
是陈述,是确定,也是终于放心的舒了一口气。
凌长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暖意不由人左右,渐渐浮上心头。
“你怎会在这?”他定定望她一眼,压下了心里的种种波动,掩饰一般,紧跟着又道,“天寒,进来吧。”
尽管在牢中并没有如何,但他还是忍不住觉得自己有些狼狈,下意识地不想被她看到此刻的样子。
谁料身后的燕九却忽而轻轻叹了一口气:
“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但这句话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你一定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燕九轻轻地道,转身跨上他骑回来的那匹马,“白马还你,这匹我骑走了。”
说罢,缰绳一抖就要离开,凌长策不禁脱口:
“等等——”
燕九回头。这一眼却把凌长策的话看得僵在了喉咙里,许久,他才压低了声音,缓缓说了一句:
“等我处理好,自会去找你。”
“好。”燕九给了他一个微笑。隐约亮起的天色下,她脸上的疤痕几乎看不出痕迹,唯独能够看到的是那双亮如明星的眸子,在他的眼里熠熠生辉。
在他的注视下,她缓缓打马而去,这一夜尽管只是奔波,却好像接连不停地在和许多人过招,此时此刻她只觉十分疲累,现在是该回去好好睡一觉了。
直到燕九的身影走的看不见了,凌长策才转身进了大门。
青鸟从黑暗中飞来,看到他欣喜异常,绕着他的头顶飞了两圈,才在白马的背上落下。
“是你去找她来的?”凌长策摸了摸青鸟的脑袋。
“咕咕……”
他隐隐浮起一个笑意,撇下他们,进了书房。
宅子里仍是寂静无声,在这里伺候的手下都一起被抓走了,但并没有跟他关在一个牢房里,等天亮了,他还要去打点关系,把他们救出来。
他坐下来,闭上眼假寐片刻,同时在心里想着这一切。
今天背后使绊子的,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只是他们却还没有神通广大到能知道他秘密别院的位置。
这种秘密,敌人不易探知,能了解的这么清楚的,只能是自己人。
笑里藏刀,来形容那个人实在太贴切不过了,只希望季清不会那么蠢,再去找那个人来救他。
季清是天亮的时候回来的,进了宅子看到他,也是吓了一跳。
脱口而出的却是:“燕姑娘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