姹紫嫣红前庭,珍药房。
屋子正中立着一块蔡邕篆体插屏,把原本就不大的药房一分为二,插屏后,着装怪异的年轻药师正兴致勃勃地熬着一锅气味难闻的绿色汤药,热腾腾的水气氤氲在他阳刚健气的脸上,云里雾里,看不真切。
年轻药师左手持着一本医师笔录,右手操着一把长柄木勺,聚精会神地搅拌着;须臾,锅中药沸,道是火候已够,年轻药师小心翼翼地从药架上取下一瓶青瓷龙涎香,慢慢地加入沸药之中。
这剂药名曰‘合欢火’,乃行气活血、阴阳调和的至品,是为出云境秘宝。他足足研究调制了三个月,如今只差最后一味龙涎香便可大功告成,但这最后一味配料也是最关键的,分量上稍有差池就是前功尽弃。年轻药师眯着眼,谨慎地往锅里滴加着药量……突然,药房的门被狠狠地踹开,寒风霎时卷门而入。年轻药师手一颤,大半瓶龙涎香全数倒入汤药中,连手里的青瓷药瓶都跟着滑入锅底!
眼见一锅绿色的汤药刹那变成了红色,年轻药师登时气得青经暴起,他深吸一口气,怒吼:“死瞎子!不知道敲门吗!!!”
整个姹紫嫣红震了三震。
“抱着个人,腾不出手。”倾语懒懒答道,一回脚又将门给反踢上,似乎完全不明白自己刚才糟蹋了某人三个月的心血。向前小走了一步,足尖触到一个药罐,无奈微微向右挪了两步,又踩上了一筛甘草……真是一屋子杂乱,倾语皱眉,没好气地问道:“床在哪?”
“原来你也有向我低声下气的时候。”妆衣应声看去,插屏后边移步走出一个打扮另类的年轻男子,手里捧着捣药皿,想必便是珍药房的药师,笑眉口中不谙世俗的卫先生。这药师莫约二十来岁,黝黑的皮肤,一头清凉的碎短发,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彩线粗麻拼布短打,全身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在脑后简单地束着一条皮绳,活脱脱就像……丐帮帮主。
妆衣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对不住丐帮帮主。
“哟,你这瞎子还给我带来个俏丫头~~”年轻药师看了一眼被倾语抱在怀里的妆衣,心下已经明白了几分,挑眉对倾语道:“跟我来。”
二人被引进里间后,年轻药师让倾语把妆衣抱到床上坐下,倾语亦顺手替妆衣将鞋脱去,只见那白皙细嫩的脚底满上大大小小的洞眼。年轻药师面色深沉地瞥了一眼,喃喃道:“怎么又是鞋里藏针。”
倾语耳尖,给听了进去,问道:“鞋里藏针?那是什么?”
“是姹紫嫣红这帮女人最爱用的、也是最老土的整人之法:顾名思义,就是在鞋子里放上一大把绣花针,以达到害人的目的。”年轻药师说着,转身去柜子里取药。“我还真就不明白了,这么没水准的手段,为什么就老会有漂亮妹子中招。”
妆衣怯生生地偷瞧了倾语一眼,他一言不发地在床边站着,她可以感觉到他很不高兴,但她却无法他脸上捕捉到一丝表情。那头,年轻药师已拿着两瓶药膏走了过来,开口打破了怪异的气氛:“像你这样的病号我每隔几天就会接诊一个,也算是经验丰富了吧。上药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
“卫疯子。”年轻药师刚走到床边准备给妆衣上药,就被倾语喊住了。
“还是让我来吧。”倾语想了想,又淡淡补充上一句:“她怕痒。”
“我叫卫枫,不是卫疯子!”名为卫枫的年轻药师没好气地反驳道,把手里两瓶药膏往倾语手里一塞,转身便走。绕至插屏外,又遥遥丢下一句:“你若有空,最好还是想想怎么赔偿我那一锅合欢火吧!”
卫枫走后,倾语挨着床沿坐下,开始给妆衣上药,他不停用温暖的手掌轻揉着妆衣脚底的伤痕,柔声道:“这样可好点?”
妆衣没有回答,但眼眶已经湿了,想到过往种种,含恨而去的母亲,拳脚相向的兄长……从来没有人把她当人对待过!她原以为世间一切都是那样的面目可憎,可是在这里,有倾语惜她,桂婆婆疼她,晴衣蝶衣懂她,还有红袖、香涵、笑眉……是姹紫嫣红收留了她,给了她容身之所,人言姹紫嫣红是风月无情之地,但外面的世界又能比这里好上几分呢?要说更残忍无情也不为过吧?
“怎么了?”倾语看不到妆衣的表情,见她没有回话,手里一顿,补问道:“是我弄疼你了么?”
妆衣咽着泪,依然没有回答。这一回,倾语清楚地听到了微弱的啜泣声,一时间被她吓得手足无措,惊问:“你怎么哭了?”
被倾语这么关切一问,妆衣只觉心中百感交集,哭得更厉害了。
“莫哭莫哭!你哪儿疼跟我说便是。”倾语慌道。
“死丫头,你、你莫哭啊!”
见妆衣还是不答,倾语整个心都给稀里哗啦地哭乱了,仍以为是自己弄疼了妆衣的他苦涩一笑,连声音都染上了沙哑:“都怪我笨手笨脚,我让那姓卫的疯子进来帮你上药可好?”
妆衣摇了摇头,哽在那里微喘着,半晌憋不出个话来。
“是我不好,我不想弄疼你的。可是……可是我看不见,对不起。”倾语痛苦地说道,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讨厌自己——讨厌自己的没用,讨厌自己的故作洒脱,讨厌自己为什么是个瞎子!他颤抖着从袖子里抽出一条白色手帕,拭上妆衣被泪水打花的脸颊,带着几分乞求般地轻声安慰道:“莫再哭了好么?”
哪知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