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看她。 ”沈旧时脸上忧虑重重,“真不好意思半夜打搅你。”
护士礼貌回:“我正好值夜班,没关系的。”
收好手机,沈旧时睡意全无。身体已经达到极限,他却没有睡意。明明不该如此担心。可他就是放心不下。他甚至预感到,如果他躺下去,肯定会梦到当初。噩梦缠身,睡不如不睡。
披上外衣,他出门。他喊了沈绅,去找周准。
周准的私宅确实鲜有人知,沈旧时知道,却不是难事。
周泽和沈绅对峙,到底通报周准。
陆胤北被周准警告,暂时不敢紧盯。而周准整日无事,独坐抽烟。在烟雾里,他忽然想起已故的母亲和现在坐在轮椅上的父亲日复一日正常的画面。
父亲完全站在周砚那边。因为他是错的。
所有人都说他是错的。
其实他无谓对错,他不过要发泄。发泄对这个世界,深深的怨怼。他手心还有陶乐的血,干涸的、毫无味道的血迹。陶乐的。
陶乐救了他,用生命。
陆胤北、夏晚淳都可以,甚至沈渊和都曾经救过他,可他从不当真。
现在呢?
沈旧时来找,他并不意外,让其进来。
沈绅将沈旧时送到周准书房后退出去,周准递烟给沈旧时:“要吗?”
接过,沈旧时凑到鼻尖前,轻嗅:久违的烟草味。
“陶乐醒了,”沈旧时将烟窝在手心,“流产了,终身不孕。周准,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关系。但陶乐受伤是你通知我,去救陶乐也是你通知沈约。而陶乐。醒过来就问你。我本来应该休息了,但是医院告诉我。她醒过来之后,又闹自杀。再这样下去。她会疯,我知道,你比我有用。你去看看她吧。”
“流产,终身不孕,发疯。”周准重复。
沈旧时追加:“是的,周准,你以前伤害过多少人,我不关心。但是这次,我不希望你让陶乐死去。那种,精神上的死去。她身上有种昂扬,让我忍不住去维持。周准,你去看看她吧,至少不要让她发疯。”
“你很爱她?”周准问。
“不。”沈旧时条件反射否定,“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是我知道,我想要她变得好起来。”
周准轻笑:“那你该去好好照顾她。如果你能带她走出来,或许她能够爱上你。反正你需要结婚,娶了她也不错。”
“她醒过来,问的是你。”沈旧时抬头,不卑不亢和周准对视。
“我可以告诉你,陶乐是为我挡枪的,孩子是我的。现在,她流产不孕要发疯了,我并不想同情她并不想去看她。她该死心了。沈旧时,没有谁离开谁会死。你既然想要照顾,那就去照顾。”周准近乎残忍。
沈旧时怒极,一拳朝周准打去。沈旧时腿脚不行,起到一半,便猝然跌坐回轮椅。
周准避都不用避:“你走吧,你要说的,我都听到了。”
沉浸在腿残的悲伤里,沈旧时双拳紧握,狠狠打在膝盖上。
“周准,你不是男人!”沈旧时被腿上的阴霾笼罩,语气起伏颇大,“你既然让她怀孕了,她现在如此,你为什么不像个男人一样担当?!你以前狠,名声不好,可我至少觉得你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你现在,连面对个女人,都要逃避!周准,你的骨气与担当都死在那场爆炸里吧?你不敢光明正大地去救陶乐,你现在连看一看都不敢!周准,你不敢!”
“骂完了?”周准丝毫不受影响,“要么自己走,要么周泽请你走。”
沈旧时到底忌惮周准。
可他不能理解周准。
既然选择狠心,当初他为什么要撩拨陶乐?沈旧时不知道爱是什么,但他可以感觉到,陶乐爱周准。在陶乐失去一切时,她想到的,就是周准。
周准未必对陶乐无感,不然也不用通知沈约去救陶乐。可周准现在的态度,就是不闻不问。沈旧时不能绑架周准,喊来沈绅,打道回府。
医院。
病房,幽幽暗暗的灯光里,隐约可见睡着的陶乐。
忽而,寂静的长廊传来规律的脚步声,光洁的墙壁映射着挺拔的身影。医院的护士偷了个小懒打了个小盹,周准再次敲晕她。护士悠悠倒地,原本细瘦如风,并未有什么声息。
走进了病房,周准推门而入。
陶乐依然睡着,睫毛微动,应该是做了梦。周准走到陶乐面前,端坐她旁边,不喊她也不开灯。就着零星的灯光,他细细看她。那是在陶乐救他之后,他正儿八经看她。虽然光线不好,但他知道,她状态很不好。
“周准。”陶乐突然眉头一拧,低语出声。
他以为陶乐醒了,警戒十足。不过她扭了头,没动静了。他松懈下来,继续陷入沉思。
又是几秒钟过去,却显得十分漫长。
“皎皎,既明没了……我永远都不会有了……”她背对周准那边,梦里呢喃。她在做梦,梦里很真实,她面前就是周准。
心,收了。
周准伸手,覆在她肩膀处,虚虚掩盖。想用力,他又收回。不过片刻,他大手抓住她的肩,摇晃。
一时间,陶乐以为是梦。她不愿意动弹,她怕动了,朝她笑的周准,就会消失。
外力太强,梦境里所有的画面登时破碎。她慌极了,猛地睁眼,眼前一片漆黑。她不太适应,费力想要去开灯。周准摆正她的身体,在黑夜中,和她对视。
稀疏的光亮,让她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