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巡捕房的探长燕松——
了解他的人清楚他是弹无虚发的神枪手,不了解他的人知道他是满大街追着贼跑的超级种子赛跑选手,在沪市也算鼎鼎有名的了。经他手的没有一桩冤案,然而他今天却成了旁人手里的冤大头。
他无非是想尽职尽责的保护市民,仅此而已……
这与香菜何干?
他们二人一个走的是阳关大道,一个过的是自个儿的独木桥,没见过面之前更是八竿子打不着呀。
燕松心里憋屈的不行,总觉得香菜这丫头比他办过的最难的案件还要棘手。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啊!”
燕松用“冷血”、“无情”攻击过香菜,见过香菜因此动容了吗,然并卵吧!
燕松强硬过后,阿芸软声对抵门不开的香菜,用她那沙哑的声音央求,“香菜姑娘,请听我们一言。”
香菜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我不管你们这一言是到底要跟我说多少句话,”她张大眼睛一字一句强调,“反正我是不愿意听。”
“你先听我们说完,再做决定好不好?”燕松欲哭无泪道。
香菜略微犹豫了一下,决定给他们这个发言的机会,做了个“请”的手势后,摆出洗耳恭听状,“好,你们说——”
燕松如释重负,低头瞥一眼自己可怜的大脚板——还在丝毫不松弛的门缝里夹着,不过好在香菜已经把她的脚从他脚板上收走了。
他实在很想跟香菜表达他这双脚有多么金贵来着……
“到底说不说?”香菜不耐烦的催了一声。
燕松回头望了眉宇间压抑着一股哀怨之色的阿芸一眼,随后直面香菜点头如捣蒜,“我说我说,是这么回事,刚才我带阿芸姑娘的弟弟去看病,阿芸姑娘就想既然来都来了,就顺便把她一直未愈的嗓子瞧一瞧。结果这一瞧不得了,医生说阿芸姑娘的嗓子并不是因为感冒变哑的,是中了汞毒——”
燕松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香菜的脸色,然而香菜一脸平静,不见有丝毫意外和困惑。
燕松继续说:“阿芸姑娘是百悦门的歌女,她怀疑是百悦门的人给她下的毒。我们刚就医的时候打听到,你跟百悦门的老板藤二爷好像是远亲——”
说到这儿,他的口气变得小心翼翼,同时带着那么一点儿试探的意味。因为他看见香菜的眉头动了一下!
香菜抬眼一一扫过燕松和阿芸二人的脸。
瞧瞧,瞧瞧,知道她跟藤二爷有关后,一个个看她的脸儿都不一样了!
燕松再继续,“所以我们就想请你为我们引荐一下二爷——”
香菜向他投去异样的眼光,使得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弱了下来。
“你这护花使者当的也够称职的呀!”
燕松怎会听不出这话里的冷嘲热讽。
“身为巡捕房的探长,为市民讨回公道,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本应该挺理直气壮的一句话,结果从燕松嘴里说出来,怎么让人听出了一股心虚的味道来啊……
“大探长,别人跟你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别人要是给你作了伪证说我杀了人,你是不是要提枪找上门来要我的命啊?”香菜就不明白了,他们怎么能舔着脸找她来。“那我现在告诉你实话,我跟那什么二爷,压根儿不熟!”
燕松这回聪明了,不信人说的话。
他苦苦相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们就是想请你出个面,帮忙引荐一下。阿芸姑娘天生一副好嗓子,靠卖唱为生,如今她被人所害,登不了台唱不了歌赚不了钱,她一个姑娘在外面生存本来就不容易,还要养活弟弟。你就当是做一回好人,行行好,帮她在二爷跟前讨回公道。”
香菜是不是好人,岂是这一桩事就能盖棺定论?
香菜仍不为所动,“你说完了吧,我也听完了。现在我就告诉你我的决定——”说着,她做耸肩摊手状,表情也很无辜,“爱莫能助!”
燕松不依不饶,“你帮我们见二爷一面就行!”
“见他还不容易,直接去找他啊!”香菜踢着燕松的脚尖,已经开始显得不耐烦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只怕我们还没见到他的面,就被他手底下的人给赶出来了!”荣记商会的做派很好,一直以来燕松都没有机会跟荣记三佬产生交集。
他想,兴许这就是一次转机。
前提是,只要香菜肯帮忙。
香菜蹦豆子似的说了三个字,“去——他——家。”
这句话仅仅三个字,然而燕松觉得很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趁燕松怔忡之际,香菜往他膝盖上轻轻踢了一脚。
燕松整条腿瞬间陷入麻痹状态。
他眼睁睁看着香菜用自己的脚将他使不上力的脚丫子从门缝中搥了出去。
砰通一声,病房大门顺利关上。
香菜毫不留情的甩了他们一个闭门羹。
这里是医院,“切勿喧哗”的禁令在粉白的墙壁上贴着,习惯了服从命令的燕松做不到视若无睹。
抬起的手几乎快要碰到门扉的时候停顿住,终是重重落下。
燕松将身子的重心落在未麻痹的那条腿上,并抱紧了趴在他肩头熟睡的阿克。
低头看着门底下与光辉相得益彰的那道暗影,他知道香菜还没有从门的那边离去。
她不离去,并非是对他们留情,只为提防他们不闯进病房。
燕松敛去一贯吊儿郎当的神色,难得一本正经,说话的声音也低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