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利文将藤老太太送去储绣坊。
见着苏利文,百凤匆匆忙忙整理了一下衣冠,对着柜台上的小镜子抿了一下红唇。
她一步三摇,笑盈盈的迎上去,“怎么是你把老夫人给送回来了?”
苏利文对百凤的热情视若无睹,一路扶着老太太上台阶跨门槛,一直注意着老夫人的脚下,生怕她摔倒似的。
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百凤这才注意到老太太的腿脚似乎不及跑出去那会儿利索了。
她忙绕去另一边,与苏利文一同扶着老太太,并关心的问:“这怎么回事啊?”
苏利文不认识藤老太太,不过看样子百凤显然是跟老太太认识的。想起老太太刚才差点儿被撞翻那一幕,他忍不住责备百凤:“储绣坊那么多人,老太太出去,也不说让一个人跟着。”
百凤直觉敏锐,心想肯定是出事了。
她没有露出端倪,摆着无辜脸,茫然的问:“到底怎么了?”
“老夫人差点儿被人撞倒。”苏利文说。
百凤爆发了,凶悍的说了一句:“是哪个不长眼的撞我们家老夫人?!”
见她前后判若两人,苏利文一下愣了。他定睛一瞧,只见百凤一副心疼老太太的柔弱模样,好像刚才她凶神恶煞的那一幕只是一场幻觉。
“我没事,”老太太念念不忘苏利文的恩情,“多亏了这位年轻人扶了我一把,我才没有摔倒。”
“苏先生,”百凤目光又喜又怯,微微颔首,充分的演绎了“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多谢你了。”
老太太本想好好的向苏利文表示一番感谢,又怕耽误了人家的正事儿,于是对苏利文道:“年轻人,我已经到啦,你应该跟人有约吧,别让人等急了。”
老太太在荣记酒楼门口碰着苏利文,心想这年轻人应该是去那儿吃饭的,而且看对方这一身行头手上还提了个公文包,样子应该是去荣记酒楼见人的。
一听苏利文跟人有约,百凤心里一酸,再一瞧苏利文人模人样的打扮,心里更是窝火,当即就沉不住气了。
“跟人有约?”百凤声音有些尖锐刺耳,听上去还有些酸溜溜的,“跟什么人有约啊?”
她倒要看看哪个小蹄子敢跟她抢男人!
苏利文倒老实得很,将他此行去荣记酒楼的目的说了出来,“叶家的人约我去荣记谈点事。”
一听是公事,百凤面色缓和,不过一说起叶家,还是有些没好气。“叶家肯定是想跟你然胡赔偿金的事,待会儿你在叶家的人面前,态度一定要硬。是他们攻击咱们在先,他们赔咱们损失,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笔赔偿金,他们一分都不能少给!”
从他们二人的对话中,老太太听出了一些端倪,“是不是跟荣家有婚约的那个叶家?”
凭着藤彦堂和荣鞅的关系,藤老太太知道一些荣家的事情叶不足为奇。何况荣、叶两家有婚约之事,在沪市并不是什么秘密。
可是老太太觉得奇怪——此时此刻若叶家的人在荣记酒楼,荣家的族奶奶也在那里,这两家的人同时在一个地方出现,会不会是一个巧合?
叶家的人约苏利文谈事的时候,荣家的族奶奶也在场的话,那叶家的这份心思就很值得让人玩味一番了。叶家恐怕是想借助荣家的势力打压锦绣布行和储绣坊。
老太太脸上浮现担忧之色,拉紧了苏利文的手,“刚才撞我的就是荣家的族奶奶和一个年轻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我不认识,但是荣家的族奶奶——我想她可能是要给叶家撑腰去的……”
“应该不会吧。”百凤有些不以为然,“荣爷不是放出话了吗,要跟叶家的那位大小姐解除婚约。叶家想要依附荣家的势力,应该是不大可能的了。”
老太太轻轻甩了一下手说:“阿鞅想解除婚约?哪有那么容易。两家的婚约可是荣家的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定下来的,那会儿阿鞅的爷爷还没出生呢。”
苏利文和百凤都有点儿蒙,既然两家在定下婚约的时候上上辈的人都还没出生……那这场婚约到底是怎么把荣鞅和叶雅琳联系在一块儿的?听老太太细细一说,他们二人才明白过来这其中的缘由——
“这件事啊,说起来有点传奇。荣、叶两家都是咱们华族的古老家族,祖上不是达官就是显贵,两家也算是世交。”老太太眯着眼掐着手算了一下时间,“大概七八十年前吧,两家的老太爷都还年轻,两人是挚交,同一年成亲,还定下了一门娃娃亲,但是两家所出的都是男孩子,这门婚约就延续到了下一代,一直到了阿鞅父亲那一辈,两家所出的还是男孩子,还是没能结成亲。荣家几代单传,都是男孩子,叶家也是男丁兴旺,婚约就一直延续。终于到了你们这一代啊,叶家出了一个能与荣家的独子相配的女孩子,两家就把两人的亲事给定下了。这要不是前几年叶家的闺女出国深造,恐怕已经是名正言顺的荣夫人了。”
“喔~”旁边传来恍然大悟的声音,“原来荣、叶两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听得津津有味的苏利文抬头一看,就见香草身子半伏在楼梯的扶手上,胳膊撑在扶手上,一手摸着下巴做若有所思状。
百凤是何许人,早就察觉到香菜从楼上下来了。
老太太一看到香菜,立时撇下苏利文和百凤,过去跟孙媳妇儿挨在一块儿,轻轻拍着她搭在扶手上的那只手的手背,喋喋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