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会比敌人更快地杀死你。--没什么好怕的,儿子。睁大眼睛,看着我的枪口。”
这句话,就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在鲍勃的童年记忆中。
鲍勃的老爹是个纯粹的佣兵。他们家族似乎受到了某种诅咒,要世世代代充作雇佣兵。对于那位满身硝烟和酒臭味儿的老爹,鲍勃几乎没有什么好印象。那就像是个恶心的黑烟团,每次出现时,伴随的只有这段声音,还有令人作呕的酒气。老爹曾经在巴格达呆过一阵儿,不能算是作战。但却在一次事故中被打坏了头,脑瓜儿似乎从此就不太灵了。虽然回国做了治疗,但整个人变得焦躁易怒,终日酗酒无度。那时候的鲍勃还是个不到一米高的小锉豆,他记得父亲经常把他拽到墙角,在他头上放个酒瓶,对他说:“知道老爹为什么那么勇敢吗?我解放了自己。你也一样。看着我的枪口,克服自己的恐惧。”说着,他便‘抽’出那把p226手枪。
鲍勃甚至记不清自己老爹的模样,却对黑‘洞’‘洞’的枪口印象格外深刻。口径9毫米,内有6条膛线,右旋,缠距250毫米。
“如果你感到头晕,就扶着墙。”
醉醺醺的老爹吼道。
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枪口,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沿着螺旋膛线旋转,每一秒都在加速,那时候的鲍勃觉得整个人都随之眩晕起来。黑乎乎的枪管内部就像是个深邃的漩涡,每一根膛线向外放‘射’、如开‘花’般绽放,继而又重新聚拢在一起,逐渐形成了这个无比可怕的涡‘洞’。‘洞’壁乌黑发亮、平顺光灿,可怕至极。像是往里无限延伸,能够通往人生的尽头,让人感觉一种无止境的绝望。
那个时候,鲍勃感到自己真的要死了。
老爹真的会开枪,而且好几次都开了枪。既没有邻居报警,也没有社工关心,那些都是存在于别人的幸运。
很长时间以后,鲍勃确实不再害怕任何枪管,不再害怕炮口。但是,这并不代表勇敢,而是憎恨。他恨自己的父亲、家庭,还有任何敢于用枪指着他脑‘门’的人。甲午年大战期间,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扭断了一个老兵的颈椎,后来‘阴’错阳差沦落为游猎佣兵的。面对ac-130的大小口径炮管,那种熟悉的感觉重新浮现在眼前。
一旦被枪指着,立刻就会低对方一等,生命被对方玩‘弄’。老爹只不过把自己当做可以随意处理的物品罢了。他自从脑瓜瓤儿受伤后,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线,或者根本就是他内心的想反镌馐艿降钠廴枞部发泄在了自己身上。后来,无论是拿枪指着自己的黑人少年,还是在营地中朝自己挥枪的老兵,他们就是要让你体会这种低对方一等的、被控制的感觉。鲍勃绝对不会再让这种感觉笼罩自己。在他前方的ac-130飞行炮艇,堪称是战前最强的空中火力投‘射’平台,名符其实的炮艇。如此多的炮管、枪口都瞄准了自己,这算是什么意思。
鲍勃在这种时候,已经不是在战斗,心中满怀的就只有恨,他需要发泄的渠道。他不会被强大的敌人、甚至恐惧所控制,但是他会被自己的恨意所‘操’纵。
他的恨意,并不像‘操’纵灵魂的魔鬼,而是某种毒素、某种酸液,在体内烧蚀,让他一刻不得安宁。只要能够让这种带来无比痛苦的恨意消失,他什么都做得出来。让自己内心里万分痛苦的恨急需发泄,越快越好,越猛烈越好,最好在一瞬间统统迸发出去。
也许只有知道了他内心的感触,才能明白,这位络腮胡子绿豆眼的壮汉为什么绰号叫排炮。
即便是在头狼比尔麾下的时候,所有的战友都认为鲍勃绰号的由来,当然是因为他的癖好,他喜欢在机翼下挂载整排的机炮吊舱。在很多人看来是多余的,想要击落飞机,一枚炮弹就够了。一枚炮弹造成的小小破损,就足以供狂暴的气流施加蛮力,将整片‘蒙’皮撕开;结构遭受一丁点的破坏,飞机自身的重量和过载就能够把自己扭断。
不过,也有很多游猎佣兵认为排炮鲍勃的挂载配置完全合理,也许只是不划算。毕竟一场空战是以超音速打超音速,仅靠一枚炮弹就命中对方,那得是何等的好运气。真要这样,游猎佣兵还不都赚翻了,毕竟航炮炮弹也没多贵。他们时常抱怨的就是,有的任务只不过揍几架老米格机,赚的佣金还不够买炮弹。话说回来,至于对方那可是丢了‘性’命,却没人在乎。东海岸的军事产业商务人士已经给出了定义,这不叫嗝儿屁或死翘,不文明,这叫损耗。
击落敌机的只是某一枚炮弹,但你不可能提前知道是哪一枚。为了保证有一枚炮弹击中对方,必须要根据命中率来保证发‘射’率,把概率打出来才行。现代战斗机机炮并不是像战前的影视作品那样突突地打出一条直线,而是几乎在瞬间喷‘射’出一整张弹幕,完全罩住敌机所有可能的运行轨迹。
鲍勃的并列排炮,将发‘射’率猛涨到五倍,其弹‘药’密集程度和散布广度同样大为增加,命中率和破坏力都是惊人的。
但是,这些都不是排炮鲍勃进行如此火力配置的原因。鲍勃真正需要的是发泄恨意,而且不是猛烈地持续发‘射’,而是瞬间迸发。并排的机炮吊舱和中央固定炮给了他这样的机会。鲍勃用不着像电影里的傻帽儿那样高喊着“冲啊”,手里端着机关枪突突突地胡‘乱’扫‘射’。那不叫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