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身边两个三十来岁的老成宫女各自拿起一支七孔针,不过片时,已经分别拈线,穿在了七孔针上,其熟练迅速,着实令人惊讶。
皇后对她们笑道:“今晚你们便留在这里,跟众位切磋吧。”说罢,便向众人颔首致意,摆驾回去了。随同皇后而来的众位妃嫔也都跟着回去了。
彩楼之上,很快又恢复了喧闹。
对于常年在深宫中服侍的女子,这一年一度的乞巧节便如同一场盛会。彩楼上乞巧的名目也是极多。有穿针乞巧,浮针试巧,种生乞巧,蛛网验巧等等。
穿针乞巧,也叫金针度人,这是流传最久的乞巧方法。其法于七夕月下以丝缕等穿针孔,先穿过的便是“得巧”,落后的则“输巧”。
浮针试巧,又叫丢巧针、投花针,是在碗中盛水,露天放置一段时间水面生膜后,投针或细草于膜上,看容器底部针影的图案纹样,以验智巧。如果水底针影,成云物、花头、鸟兽影,或者成鞋及剪刀,就叫乞得巧。如果水影粗如缒,细如丝,直如轴蜡,就表示人笨手拙。
还有种生乞巧。所谓的种生也叫五生,所用器皿叫五生盆。在七夕之前把豆、麦等籽种浸在陶瓷器皿中,生芽数寸,以红兰丝束之,供织女以乞巧。
而蛛网乞巧,则是取一只蜘蛛,放到一个小盒里过夜,第二天看是否结网、结网多少等,以验智巧。网丝多而圆正者为得巧。
一个个衣着鲜艳的宫女望月穿针,花鼓声嬉笑声响成一片,我自己本就不擅手工,看见这些新奇的名目与精致的玩意儿,也只能看个热闹,墨鸰却仍是无甚表情,似乎看得很是意兴阑珊。
我知道墨鸰从不亲近这些东西,恐怕很是索然无味,想到语燕还等着看这些热闹,便对墨鸰道:“咱们回去换了语燕来吧。”
刚刚走下彩楼,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墨鸰道:“姑娘。”
我看着西边道:“你看……”
一个宫女匆匆忙忙地往西边走去,不时看一看周围,似乎是怕被谁发现了一样。
“是……夏晴岚的宫女。”墨鸰道。墨鸰没有跟我一起去过夏晴岚的住所,但也见过她身边的宫女,对见过的人又有着很好的记心。
“夏姑娘受着伤,她出来玩一会儿也就罢了,怎么这个时候还不回去?”我见那宫女跑了几步,转身藏在了一株大树后面。
我拉着墨鸰转身,对着金针乞巧的人群,低声道:“她似乎是在看咱们。”
墨鸰道:“姑娘,我跟上她去看看。”
我道:“你自己要小心。”
我独自一路往回,离那喧嚣渐渐地便远了。
走到胭脂廊下的花园旁边,一个修长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微微一惊,忙行礼道:“三郡王。”
普安王月白色的长衫仿佛带着星月的光辉,淡雅出尘。
普安王轻轻应了一声,随即便是沉默。远处的喧闹传了过来,虽然已经弱了很多,却仍是衬得此间气氛冷淡。
几日前上一次见到普安王的时候,在他沉默的短暂时间里,我觉得无比心安,甚至还盼着那一刻辰光能够多做停留。
然而听了普安王的那一句“我会送你出宫”,今日再见,我浑身上下都觉得极不自然。
我有些害怕这样的沉默,但我更害怕顷刻他一开口,又是同样的话。
其实周围的环境并非特别安静,除了远处传来的模糊的欢声笑语,近处花丛中树枝上,也不是有小虫的浅唱低鸣。
可是普安王一个人的沉默,便将这所有的热闹之意消得干净。
这种慢慢等死的感觉,倒真不如一刀就颈来得痛快。
我忍不住偷偷抬眼望了一眼普安王,只见他看着前边不知什么地方,正在想着什么的样子。
一定,是在想着怎么安排我出宫吧……
安排一个采选进宫的女官出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准备很多,更需要找到时机,可是,为什么,普安王要在这个时候思索?
难道,他是要马上让我出宫吗?
那……那怎么行!
“三郡王,我……”
“你是不是……”
我鼓足勇气满怀激愤昂起头的那一刻,普安王恰好侧过脸来,看向了我。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说的话,就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刹,又不约而同地停止了。
我怔在了那里,不知所措的同时极力忍住了好笑,但一面又在心里暗暗责备自己,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居然有精力去莫名其妙地欢喜。
普安王的声音难得的和悦:“嗯,你想说什么?”
忽然心念一动:“请三郡王先说。”我是忽然想到了普安王方才的话,似乎,不是在说“宫里不适合你”,也不是在说“我送你出宫去”。
所以,我应该听一听,他究竟是要说什么。或者普安王本身不是想说让我出宫的事,倒是我自己提起来了,那岂不糟糕。
我略带忐忑地打着自己的小心思,自以为是地跟普安王斗智斗勇,一面却听他说道:“上月底在横波桥后的竹林旁起舞的,是不是你?”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避普安王的目光,嘴巴已经不由自主地张成了一个圆,两只眼睛也圆圆地瞪了起来,做出了一个不打自招的目瞪口呆的表情。
显然我这样的反应已经足够代替回答,所以普安王便没有再等我亲口承认,只是又道:“你可知是谁看见了你。”普安王的语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