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若水没有惊动前院的宾客,悄然进了蒋家的内宅,才跨进一只脚,就迎面撞上了一个小嘴轻噘的女娃娃,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今日的主角,蒋青彦的女儿。许氏抱着她在内宅给一众女眷看过,便让她下地自己行走。小娃娃腿脚挺利索的,她母亲支使她做什么,她都屁颠屁颠地跑来跑去,显得兴致勃勃。许氏说院里的茉莉昨日没有摘完,正是清香未散之时,女娃娃就迈着小矮腿出来,她是来摘茉莉的,可却抱住了当朝太后的大腿。
钱若水低头看着她,她正好也仰起头来,微长的眸子因为逆着光而眯了起来,眼尾上挑,身上穿了大红的小衫,颈间挂着长命锁,眉心点上一抹朱砂。
“你就是蒋家大姑娘?”钱若水弯下腰和她说话。
她点头,指着屋里喊:“娘……”
“娘在屋里?”
她又点头,拉了她的手进屋。今日是她的财岁,蒋大姑娘知道过门都是客,她娘也再三叮嘱,今日到府上的宾客都不能有言行上的缺失。所以,她很乖,一直都很乖。
钱若水的出现让满堂宾客都噤了声,纷纷起身跪拜行礼,在场的宾客都是有诰命在身,进过宫见过钱若水,有一些还没到入宫面圣的女眷,见许氏行大礼,也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都起来,本宫微服,不愿惊扰前堂的宾客。”
蒋大姑娘似懂非懂地看着她,仍是牵着她的手。
“卿儿过来。”许氏冲她招招手。
蒋大姑娘却不乐意过去,紧紧握住钱若水的手,“娘,她好看,香香。”
钱若水这才闹明白,原来是身上的香包让这孩子连娘都不要了,她解了身上香囊,里面都是一些时令的干花。因为杜恪辰对花粉过敏,他在时她身上从来都是清清爽爽,一丝香气都没有。她现下身上的香囊是如意亲手摘的花,倒不是说如意也是爱花之人,那是因为如意辣手摧花,去一趟御花园,就得摧残一大片的花,宫人们只好拿来做香囊。
蒋大姑娘捧着香囊却没有立刻奔向她娘,“娘,不能拿东西。”
钱若水听不明白小姑娘的断句,毕竟如意那小话唠一学会说话都说得很流利,尤其是支使起人来,从来不会客气。
许氏这才帮她解释道:“卿儿的意思是,娘说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本宫又不是别人。”这女娃娃和如意相比,实在是太招人喜欢了,会夸她好看,还有世家的那份矜持和周全。而如意,嚣张跋扈,只跟平安要好。“这孩子投本宫的缘,本宫就认她当义女!”
许氏的脸色都变了,她的长子在宫里给皇帝当伴读,一个月才能出来一趟,说是伴读,其实就是人质。这唯一的女儿才刚周岁,太宫又说要认为义女,这又要入宫,一个不够,难道还要再搭上一个吗?
“怎么了?”钱若水看出她的不自在,“不可以吗?”
许氏怎敢拒绝,太后亲口提的,她如何能拒绝,“臣妾惶恐。”
钱若水只是一时兴起,听说今日是蒋大姑娘的周岁,便微服来贺,先时宫里已有赏赐,因为蒋方和蒋青彦都是国之重臣,赏赐绝不会少,前日平安还放蒋琦出宫,让他回府协助母亲料理宾客。她就想来看看许氏,许氏于她和杜恪辰,毕竟有过救命之恩。
许氏奉钱若水进了内堂,奉上热茶和点心,将嘈杂隔绝。
“本宫知道,你怕本宫又把卿儿带走。”钱若水拿了一块糖酥给蒋大姑娘,大姑娘连看都不看,专注于手中的香囊。
蒋大姑娘仍是跟着钱若水,她就是觉得钱若水长得好看,和她平日里见的那些人不一样,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她,趁她不注意的,偷偷看上几眼。
钱若水不觉失笑。
“本宫只是觉得卿儿投缘罢了,没有别的意思,也不会把她带回宫的。”钱若水给许氏吃了一记定心丸,“让蒋琦进宫,是陛下的决定。他御驾亲征,平安年纪尚小,难以震慑朝臣,恐有生便,才会让蒋琦入宫伴读,让朝臣们看到蒋将军不是谁都能收买的,他待上皇忠心耿耿,绝无二心。”钱若水把蒋大姑娘抱坐在腿上,“蒋将军是功臣,当日若没有你们的帮助,上皇可能已经死在南境,本宫无以为报,却又将如此煎熬加之于你们,更是赐下数名宫人,随侍蒋将军左右。”
“娘娘的意思,臣妾明白,我家郎君一心为了君上为了天下,可到底没有实质性的保证,而他手握南境四十万重兵,上皇忌惮也是正常,若是有人敢收买他,所图便是这大魏江山,不容有失。臣妾只知打理内宅,孝敬公婆,照顾儿女,郎君在南境无人照料,臣妾深感不安,还好娘娘赐了宫人。”
这样的识大体,在钱若水的意料之中。当初,她能帮助逃出宫的自己联络蒋青彦,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她能审时度势,果断坚定,是蒋青彦的贤内助。
有这样一个人,钱若水不怕蒋青彦生变。
“今日本宫微服,还有另一件事情,要请夫人多加注意。”钱若水朝秋蝉使了个眼色,秋蝉走出屋外巡查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才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继续说下去,“蒋松这个人,夫人见过吗?”
许氏微讶,但想起前些日子的事情,她顿时就平静了,“臣妾与六叔并不熟悉,公公与他也素无往来,公公是嫡出,六叔是庶出,分府之后就没了联系,逢年过节聚在一处算是一家人,但公公是怎样的人,娘娘难道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