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朝迁一品大员在门下省聊着内宅私事,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世家牵扯众多,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影响朝局,顾征和简飒对此并不避讳,且祁氏当年之事太过轰动,可谓是世家谈论的焦点。她的性情也和大多数的世家女截然相反,她果敢决绝,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追求她认为值得的事情。但也因为她执意与人私奔,在嫁入崔家的最初,并未得到郎君的尊重,以致于崔府姨娘一个又一个地抬进门。即便是如此,祁氏在崔家的地位却没有受到影响,她仍是当家主母,正室嫡妻。
而那个当年与她青梅竹马的私奔之人,也再没人提起,一些知道旧事的人都已经先后过世,唯有与她过往甚密的闺中好友才知晓一二。这当中,就有顾征的母亲。
于是,简飒难得堆起满脸的笑意,“顾大人,令尊……”
还没等他开口,顾征立刻就拒绝了,“有失风仪。”
简飒揶揄他,“难道你不想知道?”
“想是一回事,让顾某自己去打听就又是另一回事了。”顾征抖了抖袍袖,“况且我对这个男人是谁没有太大的好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嫁入别人家,他却什么都没有做,这样的男人不提也罢。”
“世家便是如此。”
“也不是人人如此。”
“我知道嫂夫人是你绝不妥协的坚持,可并不是人人都是如此,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感情这种事情,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你想要的或许不是最适合你的,还不如选择对自己更重要的那条路。”简飒感慨,他想到了钱若水,倘若当初他没有娶华清郡主,一切是否就会不同?
顾征拍拍他的肩,“言归正传。崔严生这个人还是谨慎一些,户部是肥缺,之前一直是钱大人主事,没出过大的乱子,不是不相信崔严生的能力,而是今日与他商谈时,他给自己找了太多的后路,我怕朝中有变。”
简飒也很清楚,“朝中如今分成三派势力,互不相让,崔严生又是六部尚书,自然首当其冲,想要为自己争一席之地。倒是顾兄你,才是世家的典范。不知你对此做何感想?”
“上皇想要削弱世家的影响,这一点是势在必行,他主政数年来,连番提携寒门,若不是萧朗元太不争气,目光短浅,又太自以为是,想必这门下省还不到你主事。所以,为了保住自己,保住顾家的荣耀,我会选择明哲保身,不与他们为伍。但这很难,我势必会被拉拢,甚至会被他们放在一个领导者的位置上,为他们承担罪责。”这世上没有众人皆醉你独醒一说,就算你想睁着眼睛看清一切,可他们还会把利用所有的可能,让你什么都看不见。“我只能尽可能地保护我的家人,让他们幸免于难。”
这也是他把孩子送进宫给平安当伴读的主要原因。
“我懂你的苦衷。”简飒倒是没有这方面的隐忧,在对待萧朗元的问题时,他很明智地站在钱若水一方,所以在世家的眼里,他是同盟者却不好亲近,在寒门士族的眼里,他却是一个背叛者,而在功臣系的心中,他只是一个名士,不堪为伍。而他又是当朝太傅,代表今上和太后,势必要严正自己的立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可即便是如此,又谈何容易。身处朝堂乱局,谁又能独善其身。他同样也有顾征的困扰,但他却不担心将来的变故。
顾征轻叹一声,又道:“太后的消息来得蹊跷,你在门下省可见过北境的军报?”
“你这个尚书令都没有收到兵部的奏报,我这边还能越过你不成?”
“太后到底是和上皇同甘共苦过的,连军中都认她这个人。哪个不长眼的,要是以为上皇不在京城想要混水摸鱼,也要仔细掂量着。”顾征对钱若水一直心存敬畏之心,他与简飒不同,他与钱若水没有年少之情,对她始终都是仰视者,她从洛阳回朝时,他便见识到了她的个人魅力,能让一个帝王苦守三年,后宫一无所出,帝后之间的情谊,已非常人可比。而她并非只知邀宠的嫔妃,她的才智与杜恪辰不相上下,若非身为女儿身,她怕是早已位极人臣。顾征不得不佩服钱忠英,把一个女儿教得如此出色。他也是一个父亲,却没有把握教出一个与钱若水不分伯仲的女儿来。
钱若水这厢还未颁下处死曼丹的懿旨,兵部和户部已经在大朝会上吵得不可开交。
顾征提前知会崔严生西北战事将开,要他和兵部拿出一个定案,以确保粮草的供给,崔严生二话没说便答应了,他第二日便上兵部找褚传良商议,褚传良也非常认真地对待,以他行军多年的经验提出各个阶段的粮草需求,二人草拟出了一份方案,准备呈顾征批阅。不曾想,崔严生突然提出要看兵部在京郊附近的军粮储备,因为顾征之前提过底下人弄虚作假,他为保险起见,便与褚传良亲自出京城,在附近几位大的军粮储备查看。
可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京郊粮仓的储备远远高于记录在案的数量,这是崔严生心中怀疑,从中抽验几袋出来,竟是开春时发往北境的粮草。
于是崔严生当即发难,认为兵部扣下军粮,中饱私囊。而褚传良根本来不及做出相对,崔严生已经回宫向今上禀明一切,与他划清楚河汉界。
“臣与兵部交接时,每一笔都有记录,并且事先都呈兵部先确认过。褚大人不会是想否认,从京郊粮仓查出来的粮草,不是之前户部送给你们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