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必成也帮不上太大的忙,对于婚姻法,他真没有什么研究,只是凭直觉认为,像这种情况,铁定是可以起诉离婚的。
叶小倩接着说道:“我回到娘家后,那混蛋还不放过我,经常上我家去闹,有些邻居不知道真相,还以为我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村里面流言四起,那些口水都能把我淹死好几遍了。在那些日子里,我都不止一次想到去死,只是为了我家小宝,这才苟活罢了。只是有一次,那混蛋闹得实在太凶,那看热闹的把我家都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一个个不说那混蛋的不是,反而议论我的错误,我一怒之下,拿了把菜刀,架在脖子上,喊道:‘你们就是要逼死我是吧?好,我死给你们看,在我死之前,我让你们看看这个混蛋的真面目’,于是我撕开外衣,不瞒你说,那几年我全身都是伤——这两年倒养好了一大半——我指着那些伤,告诉围观的人,哪处是什么时候受伤的,是为什么受伤的,这些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些围观的人看到那些伤口,都惊呆了,听到我诉的苦,想到我那两年过的非人的日子,一些人都哭了起来。结果我还没有说完,那些人就大喊:‘打死这个混蛋’,后来就用棍棒将那混蛋打跑了,从此以后再也不敢上门。”
张必成鼓掌道:“痛快。”
叶小倩道:“打跑了那个混蛋,我还真过了一段平静日子,只是你也知道,我嫁出去以后,家里的田就没有了,靠我父母那一亩多田,哪里养得活人,现在的种田人,一年辛苦下来,能够不亏本就是很好的了,我父母平时种的粮食,也就够他们自己吃的,现在添了两张口,眼见得连吃的都不够了。我家小宝也慢慢的大了,长身体就要好营养,接下来还要上学,现在虽然名义上是九年义务教育,读书不要学费,可这样费那样费加起来,一点也不比以前的学费少,甚至还要得更多。窝在农村里哪里挣得到钱?所以我就出来打工了。”
“直接就到深圳?”
“不错,在家里的时候,我们就听说深圳有多么好,工作很容易找,钱很好挣,所以我一决定出来打工,直接就是奔深圳来的。你知道么?我那时是坐长途汽车来的,身上还额外带了一千块钱,对当时的我来说,这已经是一笔巨款了,其中有七百块还是找人借的,长途汽车只把我们带到关外,连车站都没进,就把我们全部赶下车了。那时都是半夜了,我下了车,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在哪个地点更是一无所知。我一个人拖着行李箱,根本就不知道要去哪里。你想象一下,如果换做是你,你当时会怎么办?”
张必成茫然,一个来自农村的妇女,无亲无故,没有目标,没有方向,甚至身上带的钱都少得可怜,处在这样的境地,除了哭泣以外,只怕什么都做不了吧。
他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叶小倩笑道:“我当时没哭,因为那个时候街边上有一辆中巴车,那售票员在吆喝:‘进关啦,进关啦,五块钱的车费起,包你进关’。我那时也没多想,只听说深圳关内好,要打工自然要往关内跑,所以就上车了。”
张必成急得一拍大腿:“糟了,那是黑车啊,你一上车就没得跑。”
叶小倩苦笑道:“可不是,但我那时哪里知道这些,正好没地方可去,一听能够进关,那还不赶紧着去?那个时候正是零三年,我过完春节就过来了。”
张必成默然,他此时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了,零三年对于广大打工者意味着什么,他也已经知道,就在这一年,万恶的收容遣送制度寿终正寢,悬在打工者头上几十年的魔咒终于烟消云散,可是这一切的实现,却是建立在那一大串血淋淋的尸体上的。收容遣送二十年,多少人因此而魂断异乡啊。如果不是零三年曝出了孙志刚事件,如果他的身份不是大学生,这个万恶的制度还不知道要持续多少年。
可是在零三年年初,这个罪恶的制度还没有被废除,任何一个奉公守法的外地公民,依旧面临着被收容遣返的命运。而一旦被收容,是生是死就由不得自己了。
叶小倩接着道:“上了车后,车子尽在那里转圈圈,转了一个多小时,一直到收满人为止。车子开了没几分钟,那售票员就开始卖票,你知道多少钱一个人吗?两百块。我那时也傻,便问了一句:‘你们不是说五块钱吗?’那售票员瞪了我一眼道:‘老子说的是五块钱起价,一岁以内的小孩五块,满了一岁,统统两百块。’还有人不服气,那售票员便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把大砍刀,立即就没有人敢说话了。”
张必成默然,黑车自然就是这种做派。
叶小倩道:“车到南头关,就被拦住了,那时不比现在,光有身份证还不够,还得有暂住证,没有暂住证,那就是盲流,就是收容遣返对象。你想啊,我刚到深圳,到哪办暂住证去?可人家不管这些啊,只要没有暂住证,就是违法犯罪。所以车到南头关,一车人全部被赶下车,没一个有暂住证的,那车就原路返回了,我们这些乘客呢,就全被收容啦。这就是深圳给我的第一份见面礼,我在老家奉公守法,老老实实,一到这里就成了个违法分子,你说可不可笑?”
张必成默然,对于这个时代的产物,他无话可说。
“说是收容遣返,其实是光收容不遣返的,把你收容了,第二天你只要交钱就可出去,要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