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肖祈是月云生看重的人,而皇帝又是肖祈最珍惜的亲人,他月云生愿意为他赴汤蹈火,便不愿因为他这般尴尬的存在,让肖祈为难。
既然已经开诚布公,与其存有芥蒂,不如和盘托出。
是生,还是死,单凭皇帝一人决定。
皇帝长叹一声。
这月云生男扮女装,日日如履薄冰,一路桩桩件件都是惊心动魄,无论是哪件,说出去都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若是往常,皇帝定是震怒,可现在……
许是老了,大限将至的皇帝对很多事情都有心无力,何况同为父亲,他何尝不懂卫国公的苦心,为了卫南白他甘愿冒此大险,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你们起来吧。”
皇帝终于说道。
肖祈松口气,知道皇帝是默许了,连忙伸手扶月云生。
月云生却没有起身,而是再重重地向皇帝磕头。
一下一下,声音响彻整个殿宇。
“谢陛下。”
三个字,却包含了太多。
皇帝虎目通红,看着比肩而立的二人,心中情绪交织。大半日过去,他就靠着这口气撑到现在,“阿祈,你们过来。”他挣扎着起身,握住肖祈和月云生的手,“朕知帝王多以死为忌,但朕已过天命之年,已不怨天尤人。如今放不下的唯有这百越的河山。朕知你一路走来的不易,北戎一战后,朕心甚慰。惟愿你今后能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公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体群臣,子庶民,保邦于未危,治之于未乱。”
许久没有讲过这般多话,一番话说得皇帝微微喘气,神色间难掩倦意。他吸口气,深深看了月云生一眼,才继续道:“你二人这一路走来,想必也是不易……”话说至此,皇帝仿佛想起了什么,蒙尘的双目似有水光闪烁,“既能携手,便是上天恩赐,今后不管如何,都别留遗憾。”
肖祈他们看见皇帝伤神的模样,便知道他是想起了萧淑妃。贵为帝王至尊,他竟没有保护好自己心爱之人,甚至连他们的子嗣都这般步履维艰。
皇帝怅然一叹,这到底是他心底最难以释怀的伤痛。
“父皇,您已经尽力,也别过多伤怀。今后的路,便让儿臣来走吧。”
肖祈想起当年承欢膝下,也不胜唏嘘。
皇帝回过神,看着他们二人仁厚一笑,“让淮南王和百里公他们进来吧,我有事要交代他们。”皇帝犹豫片刻,“太子,你和太子妃先回宫吧。”
月云生和肖祈知道,皇帝已经把想要交待的事情都说完了。
“是,父皇。”
他们再一次,深深地朝皇帝行了大礼。
皇帝知道他们的心意,也没有拦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下跪,起身,离开。
整整六年,无数明枪暗箭,肖祈终是走过来了。
他何曾不想把他好好保护起来?不求闻达于世,只求他平平安安长大。
可是,帝王之家最是无情。唯有在他能够看着肖祈的时候,让他经历足够多的磨难,直至肖祈能够独当一面,他才能放心的撒手而去。
而肖祈,他和云竹的孩子,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今后的路,纵使只有他一人,他也相信,肖祈可以走得很好。
皇帝放下了心中一件大事,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肖祈和月云生出去的时候,肖临和百里华安早已候在外头。
皇帝召唤得急,几人只来得及打个照面,便擦肩而过。
百里华安虽已鬓发银白,可仍精神奕奕,步履矫健。
“殿下。”月云生见肖祈站在那儿许久不动,轻轻唤了一声。
肖祈这才回过神,无奈一笑,“走吧。”
月云生知他心中所想:“殿下,好好活着,不要辜负陛下厚望,便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没有说话,肖祈伸手轻轻握着月云生温凉的手。
日光倾城,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不知为何,总觉得暖意抵达不了心底。
未名湖畔吹来的风吹得四周梧桐叶簌簌作响。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之气。
他们并肩而行,可没走多远,就听见后头传来混乱地声响。肖祈猛地转身,下意识拉着月云生就朝殿里头跑去。
中途,他们遇见了哈赤,哈赤看见肖祈后便立刻跪倒在他们面前。
心中不祥笼罩,肖祈几次开口,可嗓子却紧得可怕,好半天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倒是哈赤先开了口,他的声线虽竭力平静,却仍忍不住微微颤抖:“太子殿下,陛下……陛下归天了。”
闻言,肖祈一怔,慌乱中竟无意识后退了好几步。
月云生连忙扶着他,肖祈失神地看了他一眼,向来神采飞扬的黑眸竟空洞一片,让月云生看着便觉得惊心:“殿下……”
肖祈悲痛地闭上眼,面色苍白如死。
“太子殿下,请殿下保重,陛下他也不愿见到您……”
“阿祈!”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肖祈忽然挣开月云生,朝殿里头冲了进去。
殿里头传来众人压抑的哭声,淮南王肖临和百里华安两人跪在皇帝榻前,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