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雪看了,不由得低声自语道:“这样的气派,比起皇家却也不让了,炎寒总不至于这么嚣张吧?”
他眼睛盯着画舫,却见那画舫竟顺着水朝他直奔而来,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船头,青色绸衣,镶有金边,一手执壶,对着江面洒然自斟,单只看侧影,便是说不出的潇洒阔气,让岸边的行人啧啧不已。
等贺兰雪看清来人,不由得微微一哂,“他倒真的嚣张。”
那船头喝酒之人,正是炎寒。
待船靠岸,炎寒放下酒杯,踏上船头,朗声道:“临波湖景致,果然妖娆喜人,让人心旷神怡,舍不得离去了。不知贺兰可有雅兴,与在下一同把臂言欢,听一听这绝妙的歌声,看一看这烟波浩渺的世外仙景?”话语舒爽,像一个放浪世外的文豪巨子。
起先一直窥探贺兰雪的女子们心中小鹿一阵乱跳:看来,这男子的朋友,也皆是富贵不凡之辈,不知可有办法前去结交?
贺兰雪微微一笑,撩起下袍,意态悠闲地跃上船去,白衣翩跹,与青衣相辉相映,画舫很快离岸,迅疾轻盈,水面上泛起浅浅的水痕,转眼消弭,徒留下一抹鸿影,入了多少少女当晚的梦境。
两人一同走进画舫去,画舫已支起了窗子,可以闲坐赏景,把酒听涛。
画舫外,近处山青水秀,景致清美,远处临波湖漫无边界,遥遥直达天尽头。
阳光从云层里照射下来,无边波澜中,一道金光龙蛇也似的晃漾不定,万里空阔,景象雄丽。
近处岸边,杨柳满堤,远处却是蒹葭莎荻。近处画舫如织,笑语喧然,远方苍苍无际,洲渚横陈,渔舟错落,隐隐传来渔歌唤渡之声。
一繁华一苍凉,一精美一雄奇,小小临波湖,竟把两种不同的景致完美地融为一体。
贺兰雪与炎寒,似都看痴了,竟不急着说话,而是一人一杯,浅斟慢饮,倚着窗户,看着美景。
至于两人身后的侍卫,自见面伊始,便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只是未得主子指示,只能巴巴地在那里瞪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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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景无歌,实在少了易趣,不如,请方才献歌的秀娘,为贺兰公子做歌一曲?”也不知过了多久,炎寒终于放下酒杯,淡淡道。
贺兰雪猜不准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只是微微一笑,洒然道:“如此,多谢炎公子的招待了。”
他的话音匍落,舱门突然大开,贺兰雪朝那边望过去,本来含笑的面容蓦然一滞。
一个雪衣女子在众舞姬的簇拥下款步走了进来,然后踏上本就安置在船舱中间的鼓台上。
她衣白如雪,发黑如夜,人伏在红色的鼓面上,黑发散在白衣上,强烈的颜色差异,让整个世界、满湖灯光为之黯淡,天地间,只余这黑白二色。
在一片仿佛连呼吸都不闻的寂静中,伏在鼓台上的白衣人徐徐坐起,只是这一坐的风姿,已有万千种风情,然后双手半撑着鼓面,慢慢站起,姿态缓慢得仿佛弱不胜衣,一阵风吹来,便能叫这佳人复又跌落鼓台,消失于湖水之中。
花香复漫天,花瓣重映月,四周美人,纷纷洒下鲜花。
漫天花纷飞,四处香绮罗。
只有她,白衣黑发,素素淡淡,却又压下满湖脂粉,一片锦绣。
她悄立,
凝神,挥袖,做舞。
回旋中,轻扬的歌声再次飘了出来,幽静深远,如湖水的叹息。
然而这歌,这舞,贺兰雪都是熟悉的,如果方才还有点迟疑,现在,他万分确定加肯定,面前的女子,真的是容秀。
是当年一舞倾城、惊艳天朝的容后。
而此时的容秀,神色那么平静,那么安详,她歌她舞,好像这世界只剩下歌舞一般,没有表情也没有丝毫为难的痕迹。
贺兰雪怔了一会,举杯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酒气上涌,他思维有点乱,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曼妙之极的歌舞,于他而言,成了煎熬。
终于,歌停,舞歇。
……
……
……
……
炎寒转过头,清清淡淡地看着他,“贺兰公子觉得秀娘的歌喉如何?”
“天籁。”贺兰雪毫不迟疑地吐出两字。
“贺兰公子若是喜欢,可以将她带走。”炎寒漫不经心道,然后朝容秀招了招手。
容秀神色呆滞,木然地靠了过去,小猫一样,蜷缩在贺兰雪的脚边。
容秀的手,水蛇一般缠到了他的大-腿上。
贺兰雪的身体僵了僵,然后自若地答谢道:“如此,便多谢炎公子了。”
“不用客气。”炎寒微微一笑,自顾自道:“其实想送贺兰公子另一件礼物的,既然公子选了秀娘,那另一件礼物,不如丢进湖里吧。”
贺兰雪闻言,目光一转,透过雕花窗棂,他已看到了外面一个悬挂在湖中心的木杆,而木杆的尽头,挂着一盏大得惊人的灯笼——大得,可以装下一个人。
易剑。
他手掌微合,将酒杯握得生紧。
“怎样?贺兰公子想带走哪份礼物呢?”炎寒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淡淡问。
容秀或者易剑,倘若只能带走一个,他会选择谁?
炎寒很好奇。
“我很贪心。”贺兰雪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