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经历了漫长的一场梦境,大梦初醒时神智迷乱,可灵魂深处却留有清晰的回音。
那是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坂田十二姬。
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
记忆中还残留着在封斩组织时自由潇洒的光影,可一转身却是漫天腥风血雨,她和她的兄弟们逆风前行,没有逃避的理由,也没有妥协的借口。
从何起始,从何终止。
十二霎时睁开眼睛,猛然掀开了身上的被子。
四面寂静。
视线中的一切都似曾相识,她呆愣地坐了很久,直到下意识转过头去,迎上了那双湖蓝色清亮的眸子,以及对方头顶摇晃着的一根呆毛。
正是某位夜兔族的战斗狂。
“咿耶…居然又活了一次啊。”发自内心的感慨。
神威冷笑:“若不是阿伏兔碰巧在邻近星球上发现了你,恐怕你现在还得再死一次。”
“这怎么能怪我?”她白了他一眼,“怪就怪穿越的着陆地点不准确——诶,小银子他们呢?”
“除了你,阿伏兔没有看见其他熟人。”
她懊恼地叹了口气:“又失散了么?”俨然是抱怨晚饭不合口味的语气。
“你再这么不提正题,我就杀了你哦。”很显然,神威丝毫没有跟他扯闲篇的心情,“你现在应该解释的是,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咿耶…你居然无情至此?”十二秒作痛心疾首状,“一般电视剧到了这情节,不都是抱头痛哭说一些‘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之类的吗?”
他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你智商果真没有半点长进。”
“……其实是有的,至少在穿越过来之前,还是有的。”她认真回答,“而且那时的我漂亮又性感,不像此刻……”说着瞄了一眼自己的胸部,又捏了捏自己脸上的婴儿肥,“我终究还是逃脱不了飞机场的命运。”
神威哂笑道:“这话留着去和高杉说吧。”
十二闻言一怔:“高杉在哪呢?”
“啊,我联系过他了,叫他来认领尸首,估计很快就到。”
“认领尸首啊……”她禁不住翻了个白眼,“像你们这种看见死人还能保持冷静的异类,已经不多了。”
“因为你话唠的程度冲散了一开始的新鲜感。”
“我谢谢你用‘新鲜感’这种形容词啊!”
话音未落,走廊中蓦然响起沉稳的脚步声,两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虚掩的房门被推开,随即紫金相间的浴衣映入视线。
十二登时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把自己裹得像只蚕蛹,说什么也不出来了。
听得神威笑道:“该说的该问的你负责,我要去吃饭了。”
“嗯。”
然后房门又被重新锁好。
她趴在隔绝出的黑暗中,不言不语,用沉默来缓解一瞬间变得不安的情绪。她感觉高杉似乎想要扯开自己的被子,且力道在不断加大,干脆把被角压得更紧了。
可高杉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最后直接连人带被子倒提起来,随意一抖就把她扔到了床上,“咣”的一声。
“……矮子我艹你大爷啊!”
“看你这么中气十足,果然还活得好好的。”
她愤怒抬眸,正迎上他深沉注视的目光,不过三秒,而后慌忙移开了视线。
仿佛久别重逢般的心酸,难以言喻。
高杉等了很久,见她没有再开口的打算,缓声又道:“穿的这是什么衣服,乱七八糟。”
“咿耶…能别用老爸的口吻和我讲话吗?”她无奈打量着那身大红蝴蝶短和服,又偷瞄了一眼他的衣服,不禁撇嘴,“我也很奇怪,平行世界的自己为什么品味如此独特,都快和你穿成情侣装了。”
“平行世界。”不是疑问,也没有意外,他仅仅是强调着这个词语,像在咀嚼其中的含义。
“嗯,平行世界。”十二模棱两可地点点头,她总隐约觉得少了些什么,琢磨半天才意识到,原来是少了根烟,“诶,有烟么?想抽烟。”
高杉意味难明地勾起唇角:“你十七岁。”
“咿耶…其实我都二十四岁了,早成年了。”她将目光移向他手中烟管,“要不你把那个给我也行。”
他眉梢微挑,当真把烟管递了过去,然后就见她熟练接过吞云吐雾,姿态之悠闲,绝对不是初学者的表现。
“和谁学的。”
十二笑了笑:“这习惯我保持快十年了,你还问我跟谁学的?”
的确是保持了快十年,当她以封斩首领的身份重生时,当她曾横行宇宙无所顾忌时,就已经是这样的自己了。
况且那时她还和春雨大打出手,惦记着养成神威,更觉得他是个风骚又华丽的矮子,甚至懒得多看一眼。
下辈子最看不上的人,竟然是上辈子爱而不得的人。
原来银时说得没错,一旦恢复记忆,等待她的就是打脸的结果。
高杉长久静默着,忽而抬手覆上她的头顶,微微用力使她仰起头正视着自己,那双俊俏的眸子依旧没有复原,左眼璨金宛如星光,右眼仍是漆黑沉郁,毫无生气。
“终究还是瞎了么?”
“那时是瞎了,可现在又能看见了。”她笑嘻嘻的,漫不经心,“就是颜色变不回去,有点丑罢了。”
“还好。”
“……啊?”
他一字一句重复着:“我说,还好。”
她那只眼睛,是因救他才瞎的,彼时锋利钢针毫不犹豫刺进瞳仁,就此编织成鲜血也化解不开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