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檀青发现叶菲凡变得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不是接下来一路上的风平浪静,她似乎心情很好。
他不是没见过她高兴时的模样,但通常只是浮光掠影、稍纵即逝,细微得很难让人察觉,很少会像现在这样:
她先是哼了半个小时的歌,等口干了,便用脚打着节拍,把前面的驾驶座震得咚咚响,完全不顾他正在山路九弯十八拐着;最后累了,便打开窗户,和某只疯狗一起伸头出去,把头发吹成一圈鸟巢。
原本夏檀青还挺开心的,他的乘客稍微有活力了一点,这没什么不好,起码他不会觉得在载一尊石膏像。但在发现这种好心情已经持续了三小时后,他渐渐觉得不对了,想问又知道对方绝对会装傻到底,最后只能憋到夕阳的余晖映着满脸通红——他一向坚持要找地方过夜。
叶菲凡心情好,难得没显得不耐烦。
夏檀青赶在太阳完全下山前,开进了一家废弃的休息站。
里头没有任何丧尸,大概都已经追随了尸潮,比较麻烦的是变异老鼠,还没进去就听到叽叽喳喳的叫声和爪牙摩擦声。
月光这几日被关在车上,吃着不新鲜的罐头肉,成天摆着臭脸,一听到老鼠的声音,薄荷绿的眼睛瞬间发亮,率先冲了进去。
夏檀青在门口拖延住叶菲凡,毕竟某人还以为月光是一只普通无害的宠物;但事实上,叶菲凡还是透过光圈看得一清二楚。
月光吃饱了,喵的一声,施施然从门口出来,似乎是在示意外面的人可以进去收拾了。
当了一整天的司机,夏檀青再怎么身强体壮,也有些不堪负荷,本来是想趁吃完饭后,血糖升高、神经反应迟钝的好时机套叶菲凡的话,结果却是他先迟钝下来,两只眼皮沉甸甸的,裹着毯子,一下就垂头睡去。
感觉才刚阖上眼又被人叫醒了。
“上路了。”
“恩……..”夏檀青有些迷糊,用毯子揉了揉脸,怎么……
“起来。”
夏檀青揉了揉眼睛,勉强看清那是张人脸,皮肤还隐隐泛着诡谲反光的珍珠白,心脏不可避免地缩紧,但随后还是很快认出叶菲凡,硬是把卡在喉咙的尖叫声吞了下去。
清晨的气温还没完全回复,少女的面孔受了寒气,显得有些苍白单薄,在配上她那种无神的双眼和死沉的表情,阴气逼人,还真像一只伴随雾气而出的索命幽灵
“你……”他想装作没事,却只能心虚地咳了一声,有气无力道:“你不要…这样出现呀……”
“恩?”
夏檀青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挫折了。
天空都还没完全展颜,两人再度开车上路。
叶菲凡经过一晚的沉淀和休养又回到平日那副八风吹不动的模样,一个人抱着小鸟笼,空茫的眼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檀青有一点失望,昨天她的样子是真的很好、很高兴,看起来就像一个正常的女孩。有时候,他会忍不住想象,如果叶菲凡看得见,那她会长成什么样子?是娇气?是开朗?亦或者就如现在这般冷淡寡情?
可惜,“如果”是最不切实际的假设。
“妳是天生就看不到的吗?”
等夏檀青反应过来,话已经脱口而出,叶菲凡可不是聋子,后悔都来不及。
就在夏檀青已经在酝酿道歉的话时,叶菲凡倒是面色不变,觉得告诉他也没什么::“我十岁前还看得到。”
有些小意外,夏檀青一愣,他试着专心开车,却又忍不住想提问:“你……现在几岁?”
问女人年龄可是大忌,一般男人都知道的常识,然而,车上两个异性都不能以平常人的角度判断;夏檀青觉得自己的话没问题,叶菲凡也认为告诉他没关系
“二十三。”
恩……也就是十年光明,十三年黑暗,彷佛是植物的光周期,那么……下一个问题,那样的生命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
夏檀青开始自动进入哲理模式。他是在书堆里长大的,无时无刻都依赖着书本上的知识,对研究走火入魔的科学家夫妻除了记得吃喝拉撒睡和上床外,根本不会顾孩子,直接将孩子丢给在乡下养老的祖母,孩子在父亲小时候的房间长大,看着父亲留下来的书本,有科学、有哲学、有百科…….
“停!”
就算在发呆,但夏檀青还是下意识遵照少女的指示,踩住煞车。
“噗呲!”
来不及了,车子的轮胎被刺破了,夏檀青倒抽一口气,用力锤了一拳方向盘,但也只能下车查看。
一排用铁钩勾出的尖刺横躺在公路上,明显是陷阱。
夏檀青面色一变,同时,叶菲凡也下了车,后面跟着两狗一猫,她这么说:“有人过来了,我们快点离开。”
夏檀青没有多话,两人跨过了护栏,小心翼翼往下坡滑去。
公路建筑的地方多是荒山野岭,虽然荒凉,但有植被遮蔽也很安全。
夏檀青走在前面替叶菲凡拨开树叶和虫蝇,他们往植被茂密处走,没什么目的地,只是单纯要甩掉后面跟上来的人。
“几个人?”
“七个。”
“他们要干么。”
“他们是教徒,要把我们带去给那只“神明”活祭,我想我们已经很靠近南星基地的旧址。”
“…………”
夏檀青没等到下一句问话,又自己走了一会,却突然觉得后头太/安静,一转头就发现身后的人已经不见了人影,赶忙回原路去找。
树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