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点头。
丹心立即闭眼睛,抬手死死的捂住耳朵。
可临上马车时,她还是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单这一眼,就险些一头发栽下马车去。
一片郁郁葱葱的蒿草中,尽是斑驳淋漓的鲜血。
那人的头颅滚落在草丛之外,缺了脑袋的尸体却是在蒿草掩映之下看不清。
扑面而来的似乎尽是浓郁的血腥气。
她忍不住趴在马车边沿上,连连作呕,面无人色。
沈昕娘坐在马车内,却淡然如常。
齐王的马车宽大舒适,日常需用,一应俱全。她甚至饶有兴味的向齐王要了茶具,点了红泥小炉,在车上烹起了香茶。
马车缓缓动起来。
袅袅茶香,渐渐驱散萦绕在丹心面前的血腥之气。
可她仍旧面白如纸,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下去。
抬头看到沈昕娘行云流水般优雅的烹茶动作,她咽了口口水道:“娘子……您,不怕么?”
沈昕娘倒了杯水,抬手递给她。
“吃点茶,压压惊。”
丹心受宠若惊,慌忙接过,小口抿茶。
沈昕娘也给齐王倒了一碗茶,“这是宫里的茶么?”
齐王抬手接过,嗅了嗅茶香,垂眸以观茶色,“水温时间都把握的恰到好处,动作流畅,浑然天成宛如画卷。娘子倒是烹茶的高手?”
沈昕娘抿了口茶,漆黑的眼眸倒映在清透的茶水之中,“我好像吃过这种茶?”
齐王脊背一僵。
丹心吸了吸鼻子,茶香满满,再也嗅不到血腥味了,“是不是夫人让人送到娘子房中的茶?”
齐王紧紧盯着沈昕娘,“确定,吃过?”
他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却又完全不敢相信。
沈昕娘放下茶碗,“也许,记错了吧,你知道,我以前又呆又傻,识人不清,许多事情,记不得。”
齐王缓缓饮尽一碗茶,今日的茶,好似格外回味悠长。
马车不知行了多久,倏尔停了下来。
外头的路人惊慌诧异,却又好奇不已的窃窃私语。
齐王的随从在马车外低声禀道:“王爷,前头路窄,马车难以通行。”
“还有多远?”齐王问道。
“那车夫说,若下车徒步,再走上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随从禀道。
沈昕娘点了点头。
齐王起身,却是看了沈昕娘一眼,忽而抖肩,将自己的外头深衣脱下,披在她的肩头。
沈昕娘看他一眼,并未拒绝。
齐王先下了马车。
丹心跟着跳下,转身扶着沈昕娘,缓缓下车。
车夫在前头带路。扔欢投号。
一行人迤逦跟在后头。
城南居住多是贫民,或是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
何时见过齐王这般阵仗,纷纷在街旁驻足窥视。却又震慑与齐王气势,不敢抬头,只拿眼角偷瞟。
车夫在一间残破的小屋前停下。
门口坐着个眼盲的老太太,正摩挲着纳着鞋底子,许是摩挲的十分熟练了,虽然眼睛瞧不见,一只大针在她手里确是十分灵活,断然不会扎到手。
“就……就是这儿了。”车夫呐呐道。
“铁柱回来了?你请了大夫来了吗?还是请了那巫医来了?小栓这会儿睡了,昨个儿问了好几遍你去哪儿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眼盲的老妪耳朵倒是好使,立时便听出车夫的声音来。
“啊,哦哦,是,我请了大夫来了。这两天多谢您帮我照看小栓!”虽然那老妪看不见,车夫却仍旧是恭恭敬敬的躬身说道。
老妪将针别在鞋底子上,一双满是皱纹的手摩挲着墙面,撑着身子缓缓站起,“不谢不谢,多大点儿事儿。”
说完,便顺着墙根缓缓蹭着离开。
沈昕娘看了那老妪一眼,颔首没有说话。
那老妪离开众人的视线,才靠在土砌的墙上,拍着胸口喘了口气。
低声喃喃道:“来了这么多人,这铁柱是怕是惹了祸事了呀……可千万别牵连到旁人……”
喘息两口之后,她又扶着墙,摩挲着向自己家中走去。
“孩子就在里头。”车夫说道。
沈昕娘闻言迈步向前。
齐王却伸手一拦,先她一步,迈入了屋子。
沈昕娘抬脚跟在他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