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娘抬起头来,柔柔一笑,满目都是母亲一般的温暖关怀。她起身上前一步,欲要蹲身行礼。
小皇帝却脚步极快,眨眼之间,便来到她面前。比她更快的伸手拦住她,“沈娘子一定要跟我这般见外,我将沈娘子当母亲一般,沈娘子却每每见我总要行礼!只将我当做皇帝,当做圣上么?”
沈昕娘轻笑,“那圣上不是圣上,不是皇帝么?”
“我在你面前就不必是!”小皇帝脱口而出。
沈昕娘微微一愣,摇了摇头,“圣上什么时候都是圣上,什么时候都是皇帝,无论在谁的面前,无论在什么时候,没有例外。”
小皇帝闻言,有些气结,“你这么久不来看我,不来宫中。还是在忙着草堂书院的事情么?”
沈昕娘点头。
“就算我不能帮忙,叔叔身边总是有许多得用的人的,沈娘子有什么事情,指派他们就是,何须自己这般操劳?”小皇帝咕哝道,“操劳的连看我的时间都没有,这怎么行?”
沈昕娘颔首笑了笑,没有说话。土协台巴。
“日后不许这么累,不许将自己弄得一点空闲都没有,就算不能日日进宫看看我,那两三日来一趟,总是不难的吧?”小皇帝嘟着嘴问道,“我不要听什么妥不妥的话!沈娘子既说了,我无论何时都是圣上。绝无例外,那我的话无论何时都应当是妥当的,也没有例外!”
小皇帝外人面前总是超乎年龄的成熟稳重,一道了她的面前就是原形毕露的撒娇耍赖。
沈昕娘垂眸含笑,连连点头道:“原来圣上是暴君,只能自己说,听不得旁人言啊?”
这自然是玩笑话,小皇帝也不会真的同她生气。又腻在她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拽着她的衣袖,“我不是暴君,你说你喜欢仁君的,我要做宽仁的君主!你就多来宫中陪陪我,只当是检查我有没有照自己所说,做一个宽仁君主嘛?好不好?”
沈昕娘无奈的笑,“你既有心,便一定能做到,我信圣上,又何须监督?”
“哼。你就是不肯答应我常来看我?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沈娘子不高兴了?”小皇帝嘟着嘴说道。“叔叔天天都可以见到沈娘子,我却好好久才见沈娘子一次,我都已经很努力的向叔叔学习了,叔叔说过的话,我总牢记在心头,怎么也不见沈娘子像喜欢叔叔一般喜欢我?”
小皇帝童言童语,叫殿中人都忍俊不禁。
沈昕娘怜爱的看着他,轻笑道:“那怎么能一样呢?”
“怎么不一样……”小皇帝咕哝道。
一旁贴身伺候小皇帝的宫人上前半步,躬身道:“按着民间的叫法,圣上管齐王爷称叔叔,当管齐王妃称婶母才是呢!这便是一家子人,亲近得很,没有什么不一样。”
宫人原是讨好小皇帝的话,以为这般说了,能哄得小皇帝开心。
却不想,那宫人话音一落,小皇帝立时便板了脸,冷冷看着那宫人,“朕身边也有如此不懂规矩的人?这里宫中,还是民间?你搞不清楚么?”
那宫人见圣上原本是笑着,他便也是笑着上前的。这会儿圣上却忽而板了脸呵斥,他脸上的笑都没来得及收回,兜头挨了顿骂,脸上一时尴尬狼狈,慌忙跪地,“圣上恕罪,奴婢糊涂!奴婢知罪!”
小皇帝冷哼一声,低垂眼眸,此时他沉脸不笑,哪里还能看出适才那般撒泼耍赖的孩子模样,分明显出他超乎年龄的成熟冷厉来。
沈昕娘眼看着他,都不由有些错愕和惊讶。
小皇帝侧脸瞟见沈昕娘,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咧嘴笑了笑,“朕同你开玩笑呢!说错一句话而已,有什么大罪?让你又是跪,又是认罪的?下去吧!”
那宫人战战兢兢的起身,瞧见小皇帝已经别过脸去,没有再看他,似乎真的没打算处罚他,这才忙不迭的掂着脚尖,退出了殿中。
“沈娘子……”宫人那般一打岔,他一时面对着沈昕娘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垂眸想了想才道,“听闻沈娘子棋艺不凡,我同先生们也学了博弈,不如沈娘子同我下棋吧?”
沈昕娘看了他一眼,他仍叫她沈娘子,却不肯称呼她婶母。并非她计较称呼,称呼同名利一般,乃是身外之物,修行之人最不当放在心上的。只是小皇帝对她的亲近,并不是假的,他心里的依赖他感觉的到。既然他愿意私底下称呼方琰为叔叔,为何却对“婶母”这般排斥?
沈昕娘一时想不通,心下有些不自在,不过面上仍旧是一排淡然从容,“好。”
宫人忙摆上棋案,奉来圆润的墨玉云子,殿中的气氛便寂静恬然起来,只有吧嗒吧嗒的落子声,回荡在宽广的大殿之中。
一直到很晚的时候沈昕娘才离开了宫中,坐在轻轻摇晃的马车上,她一直靠在柔软的斑丝隐囊中,闭目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金香去了草堂书院,丹心一直伺候在身边,瞧见娘子阖目沉思的样子,她也不敢贸然打搅,只时不时的看一眼娘子,待煮好了车上备着的红枣茶,才轻唤了一声,“娘子,喝茶吧?”
沈昕娘睁开眼睛来,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看不出情绪。
“娘子在想什么?”丹心忍不住问道。
沈昕娘眉宇微蹙,“古人道,伴君如伴虎,圣意难测。此话真是言之有理,如今圣上虽还十分年幼,可却以心思深沉,让人难以窥伺。”
丹心闻言,张了张嘴,却不知自己该问什么。今日那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