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暴雪袭击了沙场,天地之间一片雪白。
“吊呆比,真他妈的晦气,年是在这鬼地方过了的不说,如今都快开春了,竟然还在这里耗着。”鞑靼的副将迭胡骂骂咧咧地进了帅帐,直接到火盆处烤着火,这场仗他打的十分气闷,原因无他,不说成天窝在这种苦寒之地,还是这种温吞吞的打法,不由得积了一肚子火气。
说起来,蒙古草原上的环境比这里还要恶劣,但毕竟是迭胡习惯已极的地方,如今却觉得大漠的风沙比这里要强太多。
主帅也速掩卷抬头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书:“你这是怎么了?念叨什么?”
“没怎么,就是不爽。”
也速一笑,将书卷放下:“打仗还能由着你选日子?本汗也是在这里陪你打着仗过的年。咱们带的粮草军饷已极足够,和北元时期相比,咱们过得够充实了,你安下心吧。”
“可是……可是可汗,我怎么总是觉得不像打仗呢……?”迭胡嘟囔了一句,“就像是和小孩儿玩过家家,他们来攻,我们就挡,一点一点地磨掉对方兵力——拖了好久了!兵贵神速,如此胶着许久,可是无利于国啊!”
也速不以为意:“这些日子的耗费也不是白耗费,最近这五百里的地段我都驻扎好了哨所,这片土地已经牢牢纳入咱们的口袋了,怎么能说无利于国?咱们要稳中求胜,能不伤亡就不要伤亡,他们被围着,支持不了多久了。等他们内乱时,我们再捡了便宜把朵颜一举歼灭,永绝后患!”
迭胡皱眉:“可汗,我怎么觉得没谱呢……”
也速又是笑笑:“这地方苦兮兮的,不是大风——你瞧,就是暴雪——又是一片坦荡荡的高原,连个高阳之地都没有,天时地利一样都挨不上,就只能靠着‘人和’取胜,爱惜士卒性命,终归是没错的,好在咱们人多,几面合围得严严实实,才叫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迭胡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也速面露不悦,抢着说道:“好了!迭胡,别抱怨了,我估摸着这几天他们的粮食应该快尽了,很可能会有哗变,说不定还有将军过来投诚,当然,更有可能他们会拼着性命殊死一搏——这是最坏的情况,等雪停之后我们把包围圈缩小些,再给他们施加些压力——我要睡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迭胡无奈起身,到了帐帘前,又转过身看向也速:“可汗,他们会不会趁着风雪夜袭?”
也速大笑道:“天气差成这样,路滑难行,就算他们有命突围,恐怕也是没命回莫城——不过,如此倒是好了,大风天弓箭效用减半,但我们的七千杆火枪可是静候许久了。你不要再多想了,去睡吧。”
也速又一次下了逐客令,迭胡只得告退,挑帘出帐。
方一挑开帐帘,刺骨的寒风夹着雪就从颈后钻来。西北风干涩阴冷,吹得人皮肤生痛。
也速猜测,若是忽察尔选择突围,必然从北面突围,因为东面恰好是一片高岭,极难行军,更不适合突围。所以,也速将所有火枪兵集中在北面,西南两路亦集中了二十万军士,自己也将自己的帅帐挪到了北面的位置,以便统领全局。
而且,这里是上风向,朵颜人的弓箭发挥不了太大的功效。因担忧处在下风向的军队,便集中了二十万兵力在那边,以便于转圜。
“应该没问题……”迭胡吐了口气,回了自己的营帐休息。
四更天,风声如吼,天空依然暗红恐怖,寒气森森。暴雪未停,西北向值夜的卫兵正杵着冰凉的长枪不停地跺着脚,忽然听到些微奇怪的声响,立刻警觉地眯起眼睛,朝着声音来源处望去,立刻瞠目结舌。
远处雪尘滚滚,看阵势,必然是上万人。
不好,夜袭!
卫兵心里一紧,立刻吹响了木嘴铜身的长长军号。
训练有素的火枪手最先起身,铠甲都顾不得穿,便立刻抄起火枪来到了营门持枪待命。
惊天动地的声响终于到了近前,也叫人看清了那声响的来头——一群带着金属笼头的骏马扬着四蹄,向着西北角冲刺奔来。它们横冲直撞地撞开了拦路的屏障,直逼大营而来,其后一片烟尘茫茫,隐约听得到千军万马的脚步声。
齐刷刷的枪声响起,七千杆火枪一齐开枪,火舌喷灼而发,响声惊天动地。中枪的战马在坚持奔行了一阵之后颓然倒地,濒死的嘶鸣声高亢而绝望。
因骏马奔驰而带起的雪尘渐渐消弭,沙场上忽然一片沉寂。
鞑靼士兵面面相觑,迭胡吐了一口痰,带了几百名士兵向前勘探。没一会工夫,他便神色怪异地回来了:“吊娘比,居然全是马,后面还拖了一大堆叮呤当啷的东西,足足有上千匹!他们在搞什么花活儿?是看着自己不行了,所以要‘放马’一搏?”
也速眉头一皱,立刻传令道:“吹长号天一地六,天四地九,嘱咐全军立刻起来,向西北向待命!”
话音刚落,却听到了一声闷闷的号响,
地三天八,地二天七——是从东南角传来的。
也速先是一愣,随后勃然大怒:“他忽察尔居然有胆子分兵夜袭,就不怕我三十万大军把他全部吞没?”
话音落下,他亲自登上号台,吹响号角。西北两路军队以西北角为中心,十五万大军展开双翼,准备迎战。
号声借着西北风传至朵颜军队的王帐外,一身雪白锦衣的叶羽唇角勾起,被西北风吹得微微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