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夫妇在家商讨了好几天,还特地请了京都有名的媒婆给她指点了大半天,心头才略微放松了些。
等真要上宁府提亲了,孟夫人手心还是忍不住冒出汗来,明明穿戴得宜,行为得当,走到宁府门口时,还是转头反复问了婢女多遍,自己有没有不妥的。
婢女都答得有些烦了,却还是笑眯眯地跟她说:“夫人已经很好了,宁夫人见了您,一定会眼前一亮。”
孟夫人这才稍微安心了些,整了整发鬓,笑盈盈地让丫鬟去敲门。
宁氏夫妇正坐在沁园的藤椅上,看着宁沁手忙脚乱地在梅树挖酒,丫鬟要上前帮忙,宁沁偏不让。
梅树已经在沁园生了根,发了芽,此刻看起来虽然光秃秃的,但到了冬天,满院子都会开满红梅,很是漂亮……在宁将军去西北的那几年,宁沁又埋了几坛酒下去,新旧加起来也有二三十坛了吧。
她怕丫鬟们记不得哪些是三年前埋的,就只好自己动手了。
只挖了两坛出来,她就已经满头大汗,弯腰在梅树下大口大口地喘气,知画拿了帕子替她擦拭,宁家二老坐在藤椅上笑得合不拢嘴。
宁将军边喝茶边笑她:“何必这么折腾自己,你指个地儿让丫鬟们去挖不就成了,非要自己动手,看把你给累的。”
这几日朝中无事,戎狄王已经被判了罪,皇上该赏赐的也赏赐完了,同僚都在笑他出了力没讨到甜头……皇上只赐了些金银珠宝给他,连庆功宴都不曾办。
宁俊荣倒觉得这样很好,不用担心功高震主,亦不会遭同僚嫉妒,去西北这么多年,他觉得家人安顺和睦才是最重要的,有权有势又如何,还要日日胆战心惊地提防着被人算计……侯祺钧不就是典型的例子。
年纪轻轻就坐上了高位,得了皇上看重,虽然表面风光无限,可朝中谁不知道严崇私底下给他使了多少绊子,若不是他的确聪慧过人,此刻只怕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不过如今他与侯祺钧同在西北这么多年,只怕严崇早就把他当做侯祺钧同党了,就算他想躲也躲不掉了……
想到这,宁俊荣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特地跟皇上告了几天假,就是为了好好在家陪陪妻女。
皇上的病情越发严重了,就连太医院的人都束手无策了……皇上如今的身子全靠汤药在吊着,人看起来精神,其实底子早就已经坏了。
严崇已经开始筹划着太子上位事宜了,只怕过不了多少安生日子,朝中就要大变了。
宁沁直起身子,振振有词地说:“这些酒都是我亲手替爹埋下的,自然要亲手挖出来才能显出我的诚意。爹娘,你们再等一会儿,我再挖一坛女儿红就好了。”
宁夫人笑着摇头:“这丫头,愈大愈皮了。”
宁将军轻轻搂住了妻子,听着女儿在院子里翻泥土的声音,抬起头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突然生出了岁月静好的感触来。
丫鬟来沁园禀报孟夫人登门拜访时,宁家二老面上都露出惊讶来。
“你说什么人?孟太傅的夫人来了宁府?”宁俊荣不确定地又询问了一句。
孟太傅已经是上了年纪的人,就连皇上都对他很敬重……他夫人也深居简出的,平常也不怎么在内阁妇人当中走动,怎么会突然来了宁府呢?
宁夫人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孟夫人可有说来宁府有什么事?”
就算真的有事也不可能跟她一个小丫鬟说啊,丫鬟在心里腹诽,面上却还是恭敬地回道:“孟夫人没说,只说是找夫人有事……奴婢瞧着孟夫人着装隆重,面容含笑,应该是有什么喜事要跟夫人说吧。”
宁家跟孟家素来没什么往来,她就算有天大的喜事也不可能亲自上门来说啊……又上了年纪的人,万一不小心磕着碰着了,那她们可担待不起。
宁俊荣也觉得很迷惑,但人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了,她们就是再不解,也不能怠慢了人家……她可是当朝太傅的夫人,在她们这些内阁妇人中还是很有名望的。
宁夫人让人请她进来,自己则回房换了身衣裳,又梳了个较为庄重的发髻,这才去宴客厅见她。
孟太傅没来,孟夫人又指明了要见宁夫人,宁将军也不好去凑热闹,就在院子里陪着宁沁挖酒,等酒挖出来了,他就让婆子端了吃食上来,两父女就坐在院子里有说有笑地喝了几口。
孟夫人年过六旬,身子骨看起来却还十分硬朗,穿了件绛色团花柿蒂纹对襟褙子,戴着南珠翡翠窝兔儿,耳上还挂着青玉耳坠,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神。
宁夫人迎了她到屋里坐:“老安人,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也不派人给我打声招呼,害我都没怎么准备来出来见您了。”
孟夫人笑得十分和善:“宁夫人不必客气,老婆子只是得闲过来坐坐,委实当不得你大礼相迎。”
得闲过来坐坐?这话说出去任谁也不相信……几十年孟夫人都没来过宁府,怎么这会儿就突然得闲了呢,宁夫人可不信她是来闲聊的。
但还是恭恭敬敬地把她请进了屋里,亲自端了茶给她,跟她聊起了家常:“老安人今年有六旬了吧?曾孙年龄怕也不小了,不知如今在何处高就?”
孟夫人也和蔼地笑:“曾孙倒是及冠了,就是没什么出息,如今还在为考举人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呢,考了三四次也没考上……他估计不是这块料,我都让他别考了,偏偏老头子却说不出仕往后没出息,一直逼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