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俊荣接到去西北圣旨时,正在看女儿种在院子里的梅树,刚下过一场雪,枝桠上还零零星星地留了几片雪花,看上去有些飘零。
女儿却兴致勃勃地跟他说:“爹爹您看,这儿有花骨朵儿了,再过几天就能开花了,到时候我院子里就会飘满了梅香……我可以收梅枝上的雪水来年开春泡茶喝,还可以在梅树下埋一坛您最喜欢的女儿红等您什么时候口馋了就挖出来,让娘给您做几个下酒菜,我们一家人坐在梅树下喝酒。”
宁将军呵呵地笑,满口应好还说:“那你可要多埋几坛,那样爹不仅可以自己喝,还能拿来招待同僚,这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宁沁忙不迭地点头,“女儿埋个十坛总归够您喝了吧?不过这酒埋得越久才越香,爹爹怕是要过几年才能喝到了……”
宁将军摸了摸女儿的头,“爹又不是急性子的人,不过就是几年,爹还是能等的,只是到时候你别忘了埋哪儿就行了……”
“哪会!”她指了指院子里的一溜梅树,“我这儿刚好种了十棵,到时候每棵树下埋一坛,就不会忘记了。”
宁将军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觉得又有一场雪要来了,便跟宁沁说:“这雪估摸着还要下,外头冷,我们也别在院子里站着了。今日是冬至,你娘让人包了饺子,我们快过去吧。”
宁沁也觉得外头有些冷,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貂鼠大氅,跟宁将军一同去了饭厅。
宁夫人亲手盛了饺子递给她们父女,有些感慨道:“我们一家人也好久没有一起过过冬至了,往年府里就我和沁儿两个人,觉得没什么意思,用了晚膳就早早歇下了。这会儿你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说话。”
宁将军听到妻子这么说,却觉得有些自责……到底是他对不住她们母女,出征在外这么多年,害她们为自己担惊受怕不说,还让整个家都变得空荡荡的。
他伸手抱了抱妻子,轻声说:“以后过节我都陪着你们。”
宁夫人轻轻地应好,等吃完了饺子,就提议一家人去街上走走,说是许久没有逛过夜市了。
宁将军心中有愧,自是满口应下。
十一月,天气已经很冷了,宁夫人怕冻到宁沁,特地给她换了身厚衣裳,把她裹得严严实实才敢出门。
宁沁倒也没推却,很高兴地挽着父母亲的胳膊,兴高采烈地出了府门。
还没走多远,就听到有一个很尖锐的嗓子在后面喊他们,“宁侯留步,有圣旨!”
宁俊荣听出他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太监总管,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圣旨,难道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可看他独身前来宣旨的样子也不太像……他有些进退两难。
本来想陪妻女好好过个冬至的,这会儿却来了圣旨,圣意难违,他只怕又要食言了……
他站在原地很久都不动,那太监也是个人精,看到宁俊荣穿着常服,神色悠闲地跟在妻女身边,又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就知道他是在陪妻女过节。
他也不想太打扰人家,但皇上十万火急地来让他宣旨,他总不能抗命而回吧……想到这,他撸了撸袖子,恭恭敬敬地朝宁俊荣行了一礼,“是皇上让奴才来宣旨的……他怕打扰了宁侯休沐,特地与奴才说,不必惊动府里的人,让奴才把圣旨给您就成。您看了明儿再给皇上回话就是了。”
宁俊荣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面不改色地接了圣旨,藏在了袖子里,对他道:“既然这样,那就有劳公公了。公公这么大老远的来,不妨到府里喝杯茶再走”他做了个请的动作。
那公公却是抹了抹汗,不敢再待这儿,皮笑肉不笑地说:“皇上还等着奴才回话,奴才就不多留了。宁侯您别忘了看圣旨就成了。”
宁俊荣也无意招待他,却还是很客套地对他说:“公公辛苦了”
那公公呵呵地笑了一下,就坐上了回宫的马车,想到皇上的叮嘱,他还是掀了帘子多看了宁俊荣一眼……其实宁将军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打败戎狄回来跟妻女重聚了,这才大半年,又要走了,武将难为啊。
宁夫人参加宫宴的时候,是见过那个公公的,是皇上身边十分得脸的太监总管,平日皇上去哪儿都会带上他的……怎么这会儿却亲自来宣旨了,还这么低调。
好像刻意给她们留空间似得,给了圣旨就走人了……也不知道说的会是什么事,宁夫人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她转头问宁将军:“可是有要紧事?我们要不就不去了?”
宁将军却觉得不太像要紧事,不甚在意道:“今儿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要陪着你们母女两,再不能食言了。”
上次说好陪她们母女去灵福寺上香,最后却被严大人叫走了,他已经觉得很对不起她们母女了,这会儿若再这样,连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既然丈夫都这么说了,宁夫人也不好再问什么了,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去了街上。
宁侯带着宁沁母女上了京兆最有名的酒楼,吃了最好吃的饭菜,又带她们去逛了卖绸缎铺子、卖胭脂水粉的铺子,还有卖首饰的,给她们买了一大堆东西。
天气虽冷,宁沁却觉得整个人都暖暖的,人生最快乐的事,莫过于有父母相伴吧,就算是做很平常的事,也会觉得很开心。
宁侯每次给宁沁母女买东西,宁夫人都会说,这些府里都有,何必再花这冤枉银子。
宁侯总是牵着宁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