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毕,皇上留侯祺钧在乾清宫下棋,皇上已年近花甲,身上穿着常服,两鬓的头发泛着白,却精神抖擞的,面容说不出的刚毅威严。
他落了一子,就抬起头问对面的侯祺钧,“侯爱卿觉得俞润林这人如何?刑部的李大人前几日告老返乡了,刑部尚书一职暂时空缺,朕打算让他监管刑部,爱卿觉得可妥当?”
当朝还没有人同时监管两部的先例,皇上这么说,是打算提拔俞润林了……
侯祺钧笑着道:“俞大人如何,相信皇上心里已有了决断,微臣不敢妄言……不过,六部之事向来是严大人在统筹,皇上倒可以问问他的意思。”
皇帝高深地一笑,道:“当朝谁不知道俞润林是严崇的门生,朕想提拔他为刑部尚书,严崇是自然乐见其成。侯爱卿你倒是会明则保身,一边提醒朕六部已在严崇掌控之中,再添个俞润林,无异于为虎作伥,一边又让朕去找严崇……这好人坏人全给你当了,朕反倒无话可说了。”
侯祺钧连忙低头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实话实说。”
皇帝摆了摆手:“行了,你的性子朕还能不清楚。朕要是真跟你计较,你有几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侯祺钧笑着说了句皇上仁慈,皇帝却微微皱着眉说:“经爱卿这么一提醒,这刑部尚书之位倒是不好给俞润林了,可朕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好的人选……爱卿可觉得当朝有谁能够胜任这刑部尚书之位?”
侯祺钧站起身恭敬地道:“李大人年事已高,刑部这几年都是由刑部侍郎打理着,倒也没出什么纰漏,上头还有严大人监管,相信一时半会也不会出大问题……皇上心中既无合适人选,何不观察一阵子再定夺?”
皇帝让侯祺钧坐了下来,脸上带着微笑:“爱卿说得倒也没错,与其急着选个不合适的尚书,倒不如先搁置着……说起来再过半年就要科举了,也不知道这届学子资历如何?若是能出现个像爱卿这般聪明能干的,朕就十分欣慰了。”
侯祺钧恭敬称皇上过奖了,不一会儿内侍就来报十三皇子和十七皇子过来了,侯祺钧连忙起身跟皇帝告退。
皇帝却摆手让他坐了下来,“估摸着是让朕检查功课的,爱卿学问好,你帮朕看看这两个孩子这些天学得如何。”
侯祺钧只能恭敬地退到一旁站着。
两位皇子给皇帝行了礼,又朝一旁的侯祺钧拱了拱手,皇上就问起他们的学问来:“四书五经可全学了?”两位皇子都点头称学过了。
皇帝就问他们:“那你们跟朕说说这君民之道当如何?”
十三皇子首先站了出来,他今年十五岁,穿着金黄色蟒袍,带着朝冠,上头缀着红宝石、东珠,面容刚毅,与皇上颇为相似,上前答话时,腰杆挺得很直,显得成竹在胸。
“太宗曾说,君之道,须存百姓,若损百姓以俸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左传》亦有云,国将兴,听于民,国将亡,听于神。儿臣亦以为如是。”
说得中规中矩,不显山水……皇帝点了点头,又问一旁的十七皇子,“十七以为呢?”
十七皇子年方十二,长得清秀干净,是众多皇子中年龄最小的,学识见闻自是比不得年长的十三皇子,此刻就显得有些紧张,小手揪着袖管,低着头,细声细气地说:“儿臣赞同十三哥的看法……但,但儿臣以为,夫信者,人君之大宝也。国保于民,民保于信……为君者也当取信于民。”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那你们来跟朕说说,为君者当何以治下?”
这回十三皇子却没急着上前,而是退到一旁等十七皇子先答,十七皇子抬起头看了皇帝一眼,得了他的应允,才鼓起勇气上前,“荀夫子有云,彼持国者,必不可以独也,然则强固荣辱在于取相矣。身能相能,如是者王。儿臣,儿臣以为,父皇应亲贤远佞……”
皇帝笑了笑,让十三皇子回话。
十三皇子回话的时候,却意味深长地看了边上的侯祺钧一眼,才悠悠道:“上无威,下生乱。威成于礼,恃以刑,失之纵。私勿与人,谋必辟。幸非一人,专固害!”
此话一出,皇帝脸色却有些不好,眸光落在十三皇子身上,看了好一会儿,才摆了摆手,道:“都下去吧。”
两人恭敬地退了出去,等他们身影一消失,皇帝就喊了内侍进来,“教导十三皇子的人是谁?传旨让他明日不必来了。”
内侍见皇上神色不好,脸上说不出的惶恐,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就颤颤巍巍地退了出去。
“看看,看看,这都是谁教出来的,真是荒唐之致!”
重刑罚,轻人命,这话是一个皇子能说的吗?原本以为十三学识秉性都是众多皇子中最好的,却没想到会说出这样荒唐的话来,当真让他失望透了!
侯祺钧连忙上前宽慰道:“十三皇子年纪尚幼,怕是误听了谗言也说不定。皇上也不必太过担忧,往后好好引导他便是……以十三皇子的聪慧,相信很快就能改正过来的。”
皇帝却是冷哼了一声,“你跟他这般大的时候,已经是朕的左膀右臂了,他还这般不辨是非,连年幼的十七都比不上!朕原本还打算让孔孟二位大人亲自教导他的,如今看来,倒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孔孟两位大人是太子太师,太子太保,因东宫闲置,皇上这才让他们监管国子监,主持科举事宜。皇上这么说,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