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串很快点燃,活泼好动的娃娃们沿着大街奔跑,爹妈只好抱着大堆东西在后面追。还好娃娃小短腿跑不快,追得也不算费力。
扶住跑得太快差点跌倒的知昧,拉过差点撞上路边摊子的闻人既明,闻人岚峥将手里抱着的玩具交给兰倾旖,专心看顾儿子们。
儿子们都很活泼,看见街上什么好玩的都要插一脚,别的孩子买糖人他们要,玩套圈他们也要,挤人圈看杂耍他们也要,边看边玩边买零食。
反正爹娘就在身边,买完就让他们拿,也不用自己搬东西,还不用自己付钱,当然要多买。
整条街上人声鼎沸挨挨挤挤,充斥着孩子的欢笑声尖叫声大人的追逐声呵斥声呼喊声,满天的油烟味花草味水果味小吃味脂粉味混合成难辨香臭的奇异味道,兰倾旖抽着鼻子,连打好几个喷嚏,看着熟门熟路适应力良好的儿子们,她不禁由衷佩服他们的适应能力。
零食很快在臂弯里堆积成山,危险地顶到兰倾旖的鼻尖。瞅两眼再接再厉丝毫没有就此罢手意思的儿子们,她开始思索要不要把这些零食都送给刚才看见的一家破旧土地庙前捉虱子的乞丐们算了。谁叫他们吃买这么多甜食的?吃坏牙齿怎么办?
这造型实在不好走路,她只好转头看向闻人岚峥,“来,帮我把腰间暗囊里的口袋摸出来。”
口袋很大,比麻袋还大三分,用最结实的布料做成,这是兰倾旖昨夜特意让人准备的,事实证明这是个英明举动。
大包小包的零食都装进袋子里,前头那两只还在不停地买买买,兰倾旖抬头看天,觉得照他们这么买下去,今天也不用去赫连家吃饭了。
“咱们先去你们外婆家用过午膳下午再来买行不行?或者以后?”她好声好气地和他们打商量,“咱们也不好迟到,让那么多人等你们吧!”
闻人既明和知昧对视一眼,很好说话地上前,“走吧!”
兰倾旖和赫连夫人上次见面,还是八年前兰倾旖怀闻人既明那会儿,听闻人岚峥说赫连夫人如今深居简出潜心念佛,这些年除开和闻人既明还说两句话,其他的几乎不闻不问,连赫连文庆带着孩子们来看她,都淡漠得几乎无情无欲。
兰倾旖一直挂心想见她,但昨天要见的人也多没时间出宫,今天才急急忙忙地出来。
当初赫连文庆把赫连夫人秘密送来玉京,是有怕她遭到陆航的毒手托庇于闻人岚峥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是想让她看在闻人既明的面子上别想不开。闻人岚峥答应得很痛快,寻个离皇城近的宅邸好生安置丈母娘,以往闻人既明躲懒时经常跑去那里。
宅邸小巧精致,外表普通毫不起眼,每个细节都很用心。
刚进大门已听到阵阵哄笑声,院子里张灯结彩,席面从正厅一直开到院外。除开按例值守的各级属下,府中下人和赫连家在玉京的下属都已聚集在园中喝酒谈笑,欢笑声直传到后院,气氛热闹轻松。
管家恭敬地引路,低声通传:“夫人在暖阁相候。”
兰倾旖听得心里一热,步伐越发急迫,刚转过一道回廊,小小的红影已唰地飞出来,圆滚滚rela辣地往闻人既明身上飞扑:“来了来了,都等你们,快点!”
闻人既明被他撞得往后退开两步,还没来得及回话,已被他抢走那个巨大的包裹,得意洋洋大笑,“礼物礼物!我要了。”
打开一看,大包零食,小人儿眉开眼笑地抓起一包枣泥千层糕拆开包装就往嘴里塞。
“怎么也不叫人?”赫连文庆从里面追出来,抬头看见盈盈微笑的兰倾旖,默然片刻,眼圈微红,却展开极为平静的笑容,“若水,欢迎你回家。”
兰倾旖目光清亮,像冬日满月照耀下的湖水般流波生漪,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热浪翻滚酸胀生痛,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似满似空,分不清虚实真幻。
“还愣着干嘛?”赫连文庆看她这幅傻样好气又好笑,心情明媚,也有开玩笑的心思,“难道要所有人等你发完呆?”
兰倾旖如梦初醒,跟进去才发现屋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拖家带口。
时间的确过得特别快,少年人转眼就都为人父母,膝下的娃娃们都遍地跑。
他们家三个,司徒家两个,如今都生儿育女人近中年,娃娃们蹦蹦跳跳玩玩闹闹都不认生,聚在一起嘻嘻哈哈。
每双眼睛看见她都带着浓浓的喜气和笑意,那些明亮的目光里,承载着满满的欢喜惬意,那些喜悦如蒲公英开遍天涯,密密地盛放在心上,传遍每一处空间。
她沉醉在目光的暖阳里,整个人都陶陶然如在云端。
闻人岚峥拉着她坐下,先给赫连夫人敬茶,再把零食袋子送给孩子们分,接着坦然自若地招待满桌平辈。
兰倾旖环视着满桌故人,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容,历经岁月沉浮,如今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却依然带着一如既往的赤诚。
她于此刻突然发现自己无比口拙,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多年不见,庆幸大家都安好,先干为敬。”憋半天她才憋出一句,眼圈微红却笑意盈盈如春水流波,意态潇洒。
一句话引起淡淡的凄婉,岁月里转过一遍遍,他们都不复少年时,心境改变,雄心淡薄,但知己仍在,初心不改。
一杯酒,饮尽岁月洪流,往昔诗酒年华遭繁华染透,但我庆幸知己长留,你我都未曾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