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太得意太欢喜.老天看不顺眼.所以特意弄出这样的事來折磨她吗.
她烦躁地抓紧自己的头发.看那力道恨不得将自己的头皮生生扯下來.
他赶紧去拉她的手.好歹别让她再自残.
兰倾旖低着头.眼珠通红.瞬间她脑中无法抑制地冒出一个念头: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太后.这样她就自由了.就再也沒人能逼迫她夺走她的孩子了.
腕上制住她双手的手稳定有力.沉沉的力道顺着腕骨传进心里.她半疯狂的内心总算清醒几分.心里冒出深浓的凉意.她脑子空白.手指顿住.颈骨微响.似要抬头看他的表情.然而她动作做到一半.又缓慢坚定地低下头.
他始终沒看到她的神情.
沒看到.也可以猜出來.
他知道这会是艰难的决定.他愿意等.他知道她最后会做出最冷静理智的选择.
这样的冷静.是她的幸福.也是她的悲哀痛苦.
她渐渐不再挣扎.禁锢在他掌心的手腕无力地滑落.
他清楚感受到她全身的僵硬.她双手抱膝.身体在微微发抖.那样的颤抖一开始很细微.随后越來越大.她将脸埋在双膝间.颊边垂落的长发遮住整张脸.谁也看不到她的神情.
他下意识地想拍她的背给她顺气也安慰她.但手伸到一半又顿住.犹豫地停在半空.
他终究沒触碰她.只默默任她发泄.
双膝间的空间狭小而沉闷.她却觉得天地间只有这里是安全的.心里像有淬毒的铁蒺藜在狠狠地扯动着血肉.痛得她都想立即停止呼吸.
皇宫大内的青砖地里掺着金箔粉.室内还沒点灯.可她却在地上看见光亮.
太刺眼了.刺眼得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把眼睛睁开.
如果走投无路.她有什么不敢的.狗急了还敢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可她终究做不成跳墙的狗咬人的兔子.因为她前面有饵有出路.他们逼着她.又给她留下一线希望.让她连破釜沉舟的勇气都不敢生.
闻人岚峥.你们母子俩可真狠.真狠.
口腔里都是血腥味.她觉得自己的心在流血.可她什么都不能做不敢做.
半晌.她放下手.抬头注视他的眼睛.
出乎他意料的.她眼眶发红.眼中却干涩无泪.她脸上的神情是沉静的.沉静如天地间岿然万万年不倒的永恒山河.
这在阴谋血火中趟过的女子.多年倾轧争夺.早已谢却泪水这种沒用的东西.
她手指紧紧地扣住地面.用力得指甲根血色尽褪微微泛青.明明连声音都在痛苦得发抖.她看他的眼神却依然是平静稳定的.眼中星火极亮.亮得他都不想睁眼.
“以后我还能看见他吗.”她问得极冷.极静.
漠然的态度.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不信任.
他神色微凉.心口如被细密的针扎中.却也只笑一下.点头.“自然能.”
“那么.他的母亲会是谁.”
“你在想什么.”这次他再也沒忍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瞬间心如刀绞.“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又把母后看成什么人.”
兰倾旖目光亮到他无法直视.语气四平八稳.“我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气愤之极又觉得无可奈何.
这丫头脑子里的那根弦到底搭到什么地方去了.一孕傻三年真不是白说的.
他将太后的保证说给她听.再三劝她.“倾旖.这是最好的办法.不过是把孩子放到母后那里去养.我向你保证孩子会好好的.母后会好好教导孩子.凤仪宫隔明寿宫也不是十万八千里.你想见他还不是转眼功夫.”
兰倾旖紧绷的心弦微松.整个人都怔怔的.
“是……吗.”她声音里满是茫然.问句不像问句.或许她压根就沒问过任何人.只是单纯地发泄情绪.也沒指望过任何答案.
他沉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