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七.天还沒亮.兰倾旖已收拾妥当准备进宫.
大轿在街上穿行.此时的燕都平静森严依旧.那种平静下却不可避免地感觉到骚动的暗流.尤其在城东贵族居住区.那种不安的气氛更加明显.有人在试图出逃.有人在悄悄囤积米粮.安宁许久的云国内地.因为这场准备已久策划多年的叛乱.而开始慌乱.
兰倾旖坐在轿里.嗅着空气中的硝烟气息.心里始终盘桓着不安感.这种不安似不散的阴霾压在心头.似乎在自己所沒有注意到的暗处.有一双阴冷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就像盘起身子的毒蛇.随时等着趁自己不备时扑上來咬死自己.她不知道这种不安从何而來.想过很多遍都沒想出有什么不妥.但无数次在危险中厮杀过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的手指.敲在轿壁上.立即有护卫应声而去.
寒风凛冽.天气阴沉.层层乌云密布在天际.
藤春堂前聚集了大片官员.见到她立即哗啦一下涌上來.请安问好.嘘寒问暖.打听究竟.热闹非凡.她的护卫从人群里满头大汗地挤进去.好不容易才开辟出通行道路.
兰倾旖姿态如常神情漠然.不急不忙地和众人打招呼寒暄.脚下不停地往里走.众人也不敢打扰.纷纷让开道路.
兵部尚书正在钟毓晟面前侃侃而谈.面色苍白.额头上微微见汗.听他说话的内容.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钟毓晟仔细听着.脸色微沉.但也沒什么意外之色.
黎国肃亲王发动的那场叛乱.已接近尾声.至少在玉京局势已定.肃亲王想翻盘的可能性不大.
这原本在他们的估计之中.也用不着意外.但另一个消息就不好了.
前几日天降大雨.冲毁了长武军到燕都的必经之路.长武军不得不改道绕远路.抵达燕都的时间将延后.
兰倾旖仔细听完兵部尚书的奏报.见钟毓晟一时沉默.上前打了招呼.态度温和坚决地安抚好焦躁不安的尚书大人.这才好言好语地让他退下.
宽阔的正堂里.陷入难言的沉默.
随着战事的持续.三人之间的沉默也越來越多.本该合作无间言辞滔滔的人.如今已演变成相对无言.
兰倾旖看看面无表情眼露杀气的司徒画衣.再看看沉默思考激烈挣扎的钟毓晟.顿时觉得准备的长篇大论的劝说都不用再出口.
大家都是聪明人.对目前的局势都有自己清晰准确的判断.何必浪费口水.
如今欠缺的.不过是破釜沉舟的勇气.
但这一步.总是要走的.
勇气和大胆.是成功的必备因素.
只有不怕死.才不会死.
她在花梨木太师椅上坐下.姿态闲适地取水烹茶.
她的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一举一动都有种优雅的美感.是一种不张扬却富有韵律的美.宛若一幅徐徐展开的清淡幽雅的水墨仕女图.看一眼就能从中感悟到那种平静的力量.烦躁的内心也随之变得宁静平和.
被她的情绪感染.两人很快平静下來.
清香四溢的大红袍递到他们的面前.两人各自接过一杯.细细品味下只觉岩韵十足.齿颊生香.香高持久而不脱原茶桂花真味.的确是上品.
兰倾旖自己也端过一杯.细细地嗅着香气.看着杯中茶叶沉浮不定.觉得云国目前的处境也和这茶叶差不多.起起伏伏沒个定数.
如今.该到做决定的时候了.
“反正都收到消息了.那就摊开说吧.黎国那边的情况对咱们不利……到底该怎么做.咱们得尽快拿个具体方案出來.”这么大眼瞪小眼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兰倾旖先开口打破此刻古怪气氛.
钟毓晟叹气.哗啦啦翻动着奏报.起伏连绵的书页拉成光影.在他掌心起落.
看似潇洒实则烦躁的动作已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她的目光转向司徒画衣.
女帅压根不看她.只紧盯着桌上的八百里加急塘文.像要把那封信看出朵花來.司徒画衣双唇紧抿.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她双唇紧抿成一条笔直的线.如利剑般锋锐执拗.
兰倾旖唇角微微一弯.
她笑意极淡.这一弯也近无.却显得分外清丽.虽然此刻风雨飘摇.四方告急.深黑乌云和兵戈杀气做罩顶的肃杀背景.这一笑依然让人觉得静美.觉得温存.像看见雪地上断刃烽隧.旁边斜斜开出一朵战地玫瑰.
钟毓晟垂眸.听见自己心底悠悠的一声叹息.
司徒画衣扯了扯嘴角.想跟着笑笑.活跃一下气氛.试了好几次都沒成功.不得不作罢.
千言万语不必出口.一句珍重心长留.
“你此去.万事小心.”
“嗯.”兰倾旖缓慢而坚定地点头.“燕都就交给你们了.”
燕都风起云涌的时候.玉京同样在震惊中战栗.
有人不惜放弃图谋他国的良机.也要先肃清内部.秉承“攘外必先安内”政策.借助肃亲王谋逆.将整个朝政和军队都來个大清洗.沒能完全清洗干净也不要紧.经此一事后.至少能将正延末期那些政敌的势力清除掉七七八八.余下的两三分即使贼心不死.也动摇不了朝政国本.
闻人岚峥能从正延末年残酷的夺嫡中脱颖而出.自然是心志坚定能忍能狠的那类人.杀起人來毫不犹豫.他把持军权.手腕翻覆.流出的鲜血足以淹沒龙座.
肃亲王派人半途设伏袭击叶瞳.虽未成功.也拦住叶瞳的脚步.他趁机策动京郊大营反攻玉京.
闻人岚峥早有防备.玉京城门紧闭.五城兵马司和京卫严阵以待.将整个玉京守得滴水不漏.
叶瞳调集的军队也很快追上來.前后夹击.一场短兵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