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灼辣,照晒在皮肤上本该炎热,但是姜凝醉却只感觉到刺骨的冰冷。

昭翎殿到凤仪宫的路程并不远,若要算起来,也不过两盏茶的时间,所有有关于颜漪岚的画面一直跳脱在脑海之中,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忘而不能忘,想又不甘想。

凤辇落下的瞬间,姜凝醉的整颗心却提了起来,她看着那道熟悉的宫门,那朱漆红柱依然色彩鲜艳,可是如今落在她的眼里,便只觉得此情此景着实是讽刺的很。

,姜凝醉轻车熟路,脸上的表情太过镇定,镇定到让人感觉不到她这一刻内心风起云涌的波澜,也不会知晓,她心里千丝万缕的揪扯和疼痛。

“太子妃?”

碧鸢正巧从沉雁阁内走出来,瞧见是姜凝醉,赶忙迎上来,恭敬地行了个礼。“长公主正在阁内处理政务,是否需要奴婢前去通传一声?”

“不必了。”姜凝醉冷冷道:“你们都退下吧,我有话想单独与长公主谈。”

“这......”碧鸢此时也觉察出了姜凝醉面上的冷凝不似往日,心里不禁打起了鼓,身子也蹲在半空没有动弹。她凝思想了想,虽觉哪里不妥,但是想到来人是姜凝醉,最后也只是依言点了点头,道:“是。”

瑞脑香烟袅袅,颜漪岚穿着一身华衣,面容妖娆而冷峻,负手立于窗边,眉头轻锁,微眯的狭长凤眸里似有无数愁色消散不去。

明明是刻入脑海的脸庞身姿轮廓,但是这一刻看上去,姜凝醉只觉得陌生。她突然发觉,她竟是从来都没有看透过颜漪岚,即使在最亲密相待的无数个日夜里,颜漪岚也仍旧像这无尽的深宫,是她一眼望不尽的迷墙。

听到动静,颜漪岚回过头来,看见姜凝醉只身一人站在殿外,身后的烈阳照得她周身刺眼而灿烂,即使如此,依旧照不化她眉眼里冰冷的表情。

“真是稀奇,”颜漪岚转身,好笑道:“你居然会主动来我的凤仪宫?”

广袖里的信笺似是燃了火,灼得姜凝醉臂腕的皮肤一片刺烫,她缓缓踏进殿内,道:“长公主向来深谋远虑,居然也有你想不到的事?”

姜凝醉的口吻总是淡淡的,带着一点浑然天生的揶揄,淡然自若的三言两句往往能噎得颜漪岚好一阵无言。可是今日姜凝醉的话,听上去便不止是无心的玩笑了,其中的讽刺,颜漪岚依稀可觉。

微微收敛了笑意,颜漪岚问道:“找我有事?”

“不过是看到了一封信,心里迟迟有疑惑未解,所以想来向长公主求教一二。”

倚靠着身后的窗扉,颜漪岚深深看了姜凝醉一眼,微眯起了眼睛,道:“什么信?”

将袖间的信笺递给颜漪岚,姜凝醉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冰凉。“太子妃的遗言。”

有的时候,话也是可以伤人于无形的,就好像姜凝醉的这句话一出,似乎就已经在她与颜漪岚之间隔出了距离。

颜漪岚眼里最初有震惊划过,接着是疑惑,最后皆化成笔墨不及的欲言又止,她并不急着接姜凝醉手里的信,而是不发一言地看着她,像是要看穿姜凝醉的眼睛,看穿她的心,可惜姜凝醉的眼里只剩下冰封不化的冷漠,她是再也望不见她的心了。

伸手接过姜凝醉手里的信,颜漪岚神色难测地展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颜漪岚望着信的表情慢慢凝固,眉眼里渐渐浮上一层雾色,像是浓到化不开的忧伤。

“九个月前,太子妃初嫁进宫,本该是满心欢喜的,可惜她却怎么也想不到,她一心爱慕的太子不仅心里没有她,还只把她当做一个工具,一个用来报复伤害长公主的工具。”颜漪岚不置一词,姜凝醉就替她说出来,把那些她不曾知晓的真相,全全说出来。“太子想要假借出城练兵为由,暗自积攒兵力,在宫外发动政变,可是万事俱备,独独缺了一个顺理成章攻城夺位的理由,所以他想到了太子妃,那个唯他是从的女子。他知晓长公主向来疼爱太子妃,所以他逼她为自己效命,逼她喝下无解的情药,又请长公主来她的昭翎殿。情药无解,而太子妃明白的时候,已经太晚,她哭着恳求长公主不要请太医,因为她害怕事情败露,从此害姜家陪着她成为世人的笑柄,所以长公主心软了。”

仿佛是在愈合的伤疤上揭下新的伤痕,姜凝醉的每一个字句都比凌迟更让人绝望疼痛,越是刻意遗忘的记忆就越是记得清晰,那一夜的太子妃,那一夜的她,纠葛疼痛的感受似乎要撕裂颜漪岚的心扉。

她始终记得那一夜的太子妃,面色酡红,犹如雨后的桃花,可是眼神里却是绝望的,她颤颤巍巍地抓住自己的衣角,泪水一颗一颗地砸在床上,铺出一道悲伤的痕迹。

她喘息着求她,求她救救自己,说她约莫是快要死了,希望她看在父亲和姐姐的份上再救她一次。

“其实太子的计划很简单,等到事成之后,第二日一早收到太子妃的飞鸽传书,他便可借长公主染指太子妃之由,率兵攻进皇宫,逼长公主交出皇位。可惜,太子千算万算,独独算漏了一点,太子妃虽说对太子有情,但是长公主却对她有恩,等到她第二日醒来,才知晓自己错得离谱。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长公主和太子,她注定是要辜负一个了,但是不论是哪一个,却也都是她辜负不起的。所以,懦弱如她,最后只能想到以死谢罪。”

姜凝醉顿了顿,她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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