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这方提到贾琏,贾琏那头也不平静。王熙凤怏怏不乐地回了自个儿小院,平儿忙打起帘子迎道:“奶奶回了。”

王熙凤瞅着她放在炕上的针线,道:“二爷睡了?”

平儿伺候她在引枕上靠着,奉上一盏茶,方道:“奶奶先头儿被老太太请去,后脚儿大老爷院里就来人唤二爷,催得又急,也不知是何事。二爷刚躺下,也不得不跟着去了,这会儿还未回呢。”

“哼,还能有哪门子正事!总不过又要来打秋风罢了。好好儿一个袭爵的老爷,不说上进,勤恳谋了职位也是好的,倒有几个像那一位,平白的日日来肖想儿子家的二两家当,多早晚,咱们一家子跟着他喝西北风去才好呢!”

王熙凤刚被贾母提点了一句,满肚子的闷气没处撒,公公不争气倒罢了,旁的人不敢拿捏,总寻着自个儿亲儿盘桓是个什么道理?

王熙凤想起姨妈王夫人往日里明示暗示的意思,心里一阵厌烦。

她算是看透了贾赦的为人,贾琏被叫过去时,心里已经有了提防。前儿贾赦又看中了什么玩意儿,便跟他说了银子的事,被他支吾着引到老太太那去,想来,老太太也是手紧,大老爷是不满意了。

贾琏肚里酝酿着搪塞的话,又藏着一桩心事,脚步沉缓下来。

贾赦在屋内等得很不耐了,心里不静,来来回回踱起了大圈子。邢夫人上前,也被他不客气地赶出去。听得老爷找二爷有话说,邢夫人甩了帕子,脸上露出些许不屑,闷声回自个儿房间去。

若不是自个儿膝下无所出,何必受这个闲气,也为贾赦不喜。邢夫人忆起往昔,不由得满腹气苦心酸,心里把王夫人贾母咒了个遍。

贾琏被带到贾赦面前,正行礼问安,被贾赦不客气地打断了。

一面挥挥手,把下人们都赶出去,贾赦拉起贾琏的手,坐下来道:“链儿,为父今儿有个小事求你,你帮是不帮?”

贾琏心下一哂,要银子便说要银子,何苦做出这个姿态来:“父亲说的哪儿话,有事只管吩咐我罢了。不过,孩儿如今身体虚弱,日日喝着药汤子温养,有事大都交与您媳妇在办,父亲若事急,我这便把凤儿叫来。”

贾赦高声道:“混账!我这还没说事儿,你就左右搪塞,打量着你在老太太面前能耐了,翅膀硬了,我做父亲的使唤不动你了?你做梦!”

贾琏自小是在贾赦的摔打下长大的,贾赦性子急,也不大讲理,动辄便要对他吼一吼,骂一骂,上手就打,上脚就踢的事儿不是没有,因而他心底还是畏惧他的。听他动气有要发疯的意思,忙不迭安抚道:“父亲息怒,孩儿哪敢有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我是怕耽搁父亲的事儿,不好与父亲交待。这些也不说了,父亲有何事,孩儿听着呢。”

贾赦瞪了他一眼,对自己耍威风的效果还算满意,三分温情也懒得装给他看,直说道:“我如今手头局促,没法出门见客,你给我准备十万两银子,我明儿就要得用。”

贾琏脸色刷白,气得一下子出不来气,忍不住道:“父亲说多少?十万两银子?您说笑呢,哪怕我把院子搬空了,也不值得这个数。父亲让我去哪里变出来?”

贾赦拍桌子怒道:“我就晓得你不乐意出。你打量我不知道呢,你从铭哥儿那儿讹了上百万两银子,瞒着我们所有人。我如今只拿你十万两,不过试探试探你罢了,若不然,那百万两都是我的,你一个子儿也够不着。“

“你也不要拿话来蒙我,契书我亲见的,说不得明儿铭哥儿就要上门讨账。你给他是给,给你父亲倒舍不得了?莫要多话,速速与我送过来。”

贾琏气个倒仰:“谁讹了银子?父亲既然晓得了,我也不必再遮掩,索性全说与你听。我没有银子,一个铜钱也没拿得,林铭玉那小崽子不是东西,他害了我!”

“你莫要骗我,白纸黑字的写着,我还认不清字?”

贾赦明显不信任他。贾琏为此得了心病,自开春便没一日放心过,如今真是悲从中来,站起来对贾赦道:“父亲不信,只管跟我来。一百万两银子,我分文不收,全送与你!”

贾赦半信半疑地跟着贾琏进他的院子,王熙凤见了,上前来请安。贾琏一把推开她,也不说话,横冲直撞地领着贾赦进偏房。指着角落里两个藤箱,冷道:“父亲要的东西全在此处,您慢慢儿看吧。”

贾赦大喜,不用他说,已经扑到近前,一把掀开箱子。顿时——

“银子呢?我要银子,要这账本子何用!”

贾琏走上前,亲自翻开一本账册,慢悠悠念着:“……盈余二千两。这就是铭哥儿说得百万两银子,父亲要的,可不就在眼前了。”

贾赦捡起一本,快速翻阅,又一本本翻阅而过,直翻开了十来本,突然把手中的账本子用力甩到贾琏头脸:“这都是早年间的废账,当年淮盐盐政贪墨案,这些都是公之于天下的,你个蠢材,竟拿这些废料来糊弄你老子!”

贾琏脸色苍白,丧气道:“我没有唬弄你,是林铭玉,狠狠耍了我一回。他拿几本当季的田庄铺子收成给我看,骗得我签定契书,却偷梁换柱换了一堆废纸给我。我还有怨没处说呢,定然不能放了他的!”

贾赦气得胡子发抖,脸色松弛的肌肉也不由自主的剧烈抖动,沉默了半响,突然对贾琏拳打脚踢:“蠢物蠢物!要你去扬州归拢林家的产业银子,你偏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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