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婆子的脚步也轻得很,常年打薪让她的背微微有些佝偻,我注意到她脚下的谢,怕是才换的棉底儿,故而跟在我身后这许久,我才未听出声音来。
“吾儿警醒,倒是替母妃抓住了这眼睛,你姊儿前些日子一直在说有人在盯着她,看来她盯着的不是你姊儿,却是你母妃了。”我冷笑了两声,“这地宫里说话不方便,也不该让这贼人扰了你曾祖母的清净,扶苏儿,将她拿去外头再审问罢!”
扶苏点点头,微微抬起下巴,“念在你是老妪,且不废你筋骨,但你也万万不要想着脚底抹油,莫不然,本公子手下的剑可不会留情的。”
那老婆子老实巴交的点点头,扶苏放下剑来,这才到蒲团面前,待我给祖母叩了三个响头之后,他跟着跪下叩了三个头,才先我一步起身轻轻将我扶起,还不忘叮嘱两句,“母妃当心些,跪久了腿麻,莫摔着了。”
他从来都是这般体贴,和他父王那暴烈的性子一点都不像,阿政是似烈火般的性子,而扶苏则是如水般的温润。说来也奇怪,他的性子也不随我,更不似祖母,而是自成一派,应了《山有扶苏》中那翩翩少年了。
出了地宫,将那老妪一路驱赶到庙中,扶苏才厉声质问道,“本公子不过去饮了匹马,回来时便见母妃往地宫去,你这老妪神色似獐似鼠的跟在母妃身后,说!你有何目的?”
那老妪被扶苏这一声厉喝唬得微微一震,少年郎虽然性子温润,但脾气上来时,也不乏他父王的威严。
“老奴,老奴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奉了别人的命,暗中盯住栖桐夫人和华阳公主的一举一动,尤其,是要盯紧了栖桐夫人。”那老奴战战兢兢道。
她本是这宗庙中打薪的老奴才,膳房烧火送柴也是她管,往日里粗布短褐的进出这宗庙中,很难被人怀疑起。可就是这般平凡又卑贱的奴才,也敢拿人钱财来窥探我的常态。
“收人钱财,收的是谁的钱财?”扶苏问道。
那老奴面露犹豫之色,可还不待她回答,高处便传来破空之响,待我和扶苏反应过来之时,只见那老奴瞪大了眼,一支箭羽稳稳的插在她的太阳穴。僵硬片刻后,便直直倒了下去。
扶苏被这异变唬得身躯微微一颤,到底还只是个孩子,见着死人时的动静也难能安生。不过,他在这方面,倒是表现得比元曼强硬多了。
只是愣了片刻后,扶苏僵硬着身子才缓过来,冲出门去想追寻那放冷箭之人,可有得他犹豫的这会儿功夫,人早就跑远了,哪里还容得下他去追寻。
倒是王翦反应敏捷的追进屋内来,“出了什么事?”
不待他话音落下,他俯身检查了一下那死人的伤势,顺着箭羽方向便追了出去。半刻钟后,才微微喘息着跑了回来,交待道,“末将无能,追出去三里地,奈何深山老林易藏匿,未能将暗中人拿下。”
我单手撑着额,“罢了,人家能杀了这眼睛,说明暗中潜藏者也是有些功夫的。能在你我眼皮底下杀了人还能潜逃,他定是时刻做足了准备。只是那人似乎并不想要我的命,否则,凭他的手脚,只怕早就灭了我。既然他身手好又难抓住,即便是你追出去拿下了他,想必也不见得能问出什么来。”
王翦有些懊悔的垂下头,狠狠地双手对拳猛撞了一下。
“王将军,难得扶苏儿能来陪陪本宫,我们母子两个还有些心里话要说,你便暂时退下罢。你先将这老妪处理了罢,元曼儿怕瞧见这些。”我吩咐道。
“喏。”王翦答应着,抱拳退下,旋即命人将老妪的尸身拖了出去。好在地上并无多少血迹,清理起来也方便。
待人都去了,扶苏这才有些惊魂未定的在我身前坐下,“母妃,姊儿去哪里了?”
“她呀,约莫是在她的宿处做女紅。这丫头平日大喇喇的,这两日近似无端的学安分了。”我笑着道。
自跟来了陵墓,除却每日去地宫陪祖母说说话,还有拽着王翦习武,这丫头总喜欢将自己关在屋里。我去瞧过几回,她都是拿着针线在做女紅活儿,藏得悄悄的还不让我看。丫头大了,自有自的心事,也好,随她去闹去。
扶苏点点头,“再过些小半月,母妃和姊姊就能回宫了。父王说,等母妃回去,每日交给夫子的课业除却给父王省察之外,还要交由母妃评说。”
阿政竟让我来亲盯扶苏的课业,可见他对扶苏的宠爱亦是独一份的。
“你父王当真这么说?”我含笑问道,“他对你倒是额外一份的关照,对其他公子,可不见得有待你这般的上心。”
扶苏有些丧气的垂下头,“嗯。就是,挨打也要额外一份的用劲儿。”
听着扶苏孩子气的抱怨,我禁不住嗤笑出声来。见我在笑话他,扶苏也忍不住腼腆的笑了笑。
“不过儿臣知道,父王虽然骂儿臣愚钝,但终归是为了儿臣好的。”被我笑话了,扶苏这孩子倒也伶俐,赶忙岔开了话题,“父王近日给儿臣出了个难题,儿臣百般思索都不得解,可否请教母妃一二?”
“但说无妨,母妃也不一定能想出好法子,但可提供些建议给我儿也好,”我说道。
扶苏叹息一声,“今年又是个灾年,五谷不全,饿殍遍地。眼见着难民就要闯到咸阳城边来,可应对之法着实式微。母妃,天灾之下,民众本就是不得已为谋求生路才入国都乞讨,若是驱之,未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