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岁尾,小雪,归阳县的气氛还是那么诡异,全然没有过往新年的喜庆和热闹。
本省提刑按察使司正五品佥事分巡道范平,自府城而至归阳县,入住县公馆。这回来的绝对是真货,不但仪仗俱全,听说还特意带了高手保护。
毕竟归阳县知县周文理突然失踪,传说是被武力攻击后赶跑的,范佥事总要考虑到自身的安全。虽然他是五品官员,有比周知县强大的神通庇护,但还是多带几个高手使用,以策万全。
范佥事的到来,暂时中止了小县城的沸沸流言。叶行远迟迟不“举事”,如今又有大官来到县中坐镇,看上去叶行远不可能再动手了。
那是说明之前的谣言是假?百姓们猜测不已,都对真相充满了好奇,这件事从头到尾充满了诡异,实在猜不出名堂。
事件主角叶行远随着欧阳举人,作为县中士绅的代表,第一时间便到县公馆去拜见范佥事。之前的假范大人事件,叶行远总是需要解释一下的。
范佥事表现得颇为礼贤下士,听到通报,便立即请欧阳举人和叶行远进去,在偏厅接待。而叶行远进了偏厅,跟随欧阳举人见礼完毕后,便偷眼去看范佥事。
只见他面容平整,双目有神,行事干练,与莫娘子所化当真是毫无二致。只能暗自佩服狐狸精变化的惟妙惟肖,不愧是骗子专业户。
“归阳县近期风波频频,你们秘密上报之事又匪夷所思,省里几位老大人都拿不定主意,所以委派本官紧急到此查访。”范佥事说话开门见山,并没有打官腔。先是摆明了自己的来意,“不过本官听闻。似乎在此之前,还有人假冒本官,号称微服私访,可有此事?”
范佥事的目光盯着叶行远,毕竟之前假范大人与叶行远同行之事,有许多人证,这事抵赖不掉。
叶行远躬身道:“此事在下也是捉摸不透,那人手持按察使司牙牌,欧阳前辈也曾验过不假,这样我们方才信了他。然后在下仰慕大人。便陪同他在县里走动。
后来那人携同在下面见周知县,言语之间又突然指周知县乃是妖怪,在下惊愕难当。其后周知县当真使出妖术,与那人厮打,后来双双遁去,不知所踪。”
这番话是叶行远与欧阳举人推敲之后,觉得没什么破绽的说法。顺便也把自己摘清,一股脑把责任都推到假冒范佥事的莫娘子身上——反正无人知晓莫娘子,就让她背这个黑锅也无妨。
假周知县逃走以后,见过莫娘子变化真身的只有刘敦一人,而刘敦现在被招赘入叶家,已经完全是自己人。叶行远说两个假官员双双遁去,绝没有别人能拆穿他。
“原来如此!”范佥事点头。并没有责怪叶行远:“若真相确如你所说。那人虽然冒充本官,其罪非小。但若周知县真是妖怪假冒,他或许也算是个义士了。你随同而行,也是被人蒙骗,非你之罪。”
范佥事笑眯眯的甚为和蔼,欧阳举人听范大人说话油滑,像是个老官油子,反而放心了些。他害怕的,其实是周知县这种不讲规矩的新起酷吏,至于范佥事这种人,地方士绅惯会打交道。
如此欧阳举人便笑道:“多谢大人谅解!大人实在辛苦了,新年佳节尚不得安宁,冒风雪来我们这偏远小县办事。本县士绅已备下薄宴,为大人接风洗尘。”
快过年时出差,而且是查个大案,就算一切顺利,范佥事的正月也耽误归阳县了,那地方士绅自然要多表表心意。
范佥事大笑,“且不忙吃酒,兹事体大,本官务必要仔细访查。你们也明白,这知县竟然是妖怪的事,实在非同小可,若无真凭实据,本官也不敢随便定案,所以只能谨慎行事。”
欧阳举人点头道:“这是自然,大人尽管细查,若有需要地方士绅出力处,尽管吩咐便是。”
周知县跑掉后,欧阳举人知道厉害,立刻便知会了县丞等人,封了县衙与周知县的住处。以免被人抹去周知县身为妖怪留下的痕迹,到时候说不清楚。
范佥事初到县中,就算只是虚应故事,总得去县衙查看,等这件事有了一个初步的结果,才能放心。
叶行远也觉得是这么一个道理,现在都是他空口白话说周知县是妖怪,毕竟没有直接证据。虽然欧阳举人能相信他,但范大人方面要将此事办成铁案,自然要找到能说得过去的证据才行,情理上没有只听他叶行远一面之词的道理。
“如此就要劳烦大人辛苦,还在下清白了。”叶行远也向范佥事道谢,准备随着欧阳举人一起告辞出来。就在这时候,厅外庭院之中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我要见佥事大人!我有重大民情上报!不但事关大人安危,还关系到归阳一县百姓的死活,求大人一见!”
嘶哑的吼声连绵不绝,欧阳举人与叶行远浑身一震,他们非常熟悉这个声音,分明就是受了重伤的黄典吏!两人不禁对视一眼,这姓黄的都半死不活了,怎么还有精神出来搞风搞雨?
也是那黄典吏多行不义必自毙,惹谁不好,偏偏惹上了目无法纪、无法无天、身份超脱的欧阳紫玉,结果欧阳大小姐一剑斩了他的右臂,让他重伤引退。
而叶行远本来想着他所受报应也算差不多,就懒得再去落井下石,没想到他倒耐不住寂寞,居然还要折腾?虽然不知道黄典吏喊的是什么意思,但叶行远明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范佥事眉头微微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