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钧话声刚落,秦湛面色陡然一变,似乎隐隐泄露出一丝极为少见的惊讶无措,然而这丝情绪也不过转瞬即逝,秦湛神情又变得平静下来,如同一泓无波无澜的死水。
但傅钧却不容他想出计策来逃避自己的问话,步步紧逼地质问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实情么?”
秦湛脸上不由得立时浮现出犹疑之色,似乎是在踌躇着到底要不要对傅钧说实话,又似乎是在考虑着傅钧究竟猜到了多少真相。而傅钧复又开口道:“既然你不想说,那便由我来先说好了。”
秦湛罕见地默不作声,只是等待着傅钧的发言。
“自从魔修项晟率众进攻本派一役结束后,你就已经盘算着要疏远我了吧?”傅钧面上喜怒并不显著,只是声调却含着沉沉魄力,显然心情并非愉快。“先是主动向师父请命指导陆师妹修行功法,然后……”
傅钧略略一顿,似乎稍微流露出一丝尴尬,却立即肃然正容,继续说道:“……向我表白心意,你明知道那个时候我不会接受,却依然为之,其实目的是为了让我主动对你避而不见,却不会怀疑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认真想一想的话,一般人也不会在刚刚得知对方欺骗了自己的情况下,而立刻接受对方的告白吧?
秦湛挑的时机一点也不算好,甚至可以说十分糟糕。但之后秦湛却毫不作为,一点挽回败局的行为也没有——看上去像是为情所伤,故而从主动转为被动,仅是默默等待着傅钧的裁决。
但是,仔细一想秦湛的为人,便知道他若是真心想要达成一件事,绝不可能半途而废。
而许多时候,即使对方最初不情愿,也在最终会被秦湛设计上钩,让他如愿以偿。
傅钧不认为自己会让秦湛破例。实在是秦湛对此事的表现大异往常,平静得判若两人。
可与之相反的是,秦湛从来就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甘愿认命的人。秦湛想要的东西,怕是费尽心机、手段百出也要得到手。
虽然事情涉及自己,让傅钧每次想起之时便极为尴尬,但他终究不能无视那些明显的异样之处,因为他想要追查其中真相。
所以傅钧在反复思量一夜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虽然在意料之外,但却能解释一切情形了,包括秦湛的异常举动。
秦湛静静听完傅钧的指责,却依旧不语不动,恍若一株百年古木。
傅钧凝眸直视着秦湛,似乎不想错过他脸上表情的每一点变化:“我说的,可有丝毫差误之处?”
见秦湛暂且不语,傅钧又道:“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疏远我,可你既有此念,何不直接与我说清楚?又何必……利用上陆师妹,甚至于……要以那样的手法逼我避开你……”
——不过这样的手段虽然出人意表,非常人所能想到的,倒也确实十分有效。
傅钧心中隐约闪过如此念头。
秦湛突然笑了,只是嘴角勾起的笑容极其浅淡,刹那后便已消失无痕。
只听他一字一句,声调低缓却不容置疑地道:“我确实是在借机疏远你,可我之前对你说的每一句话,却句句属实,绝无半分虚假。”
傅钧心神一震,顿时失语,一时间竟不知应该如何面对秦湛。
“我不会逼你,可你也不要故意曲解我的心意。”秦湛缓缓道,声色看似平淡,却仿佛隐藏着随时可以破釜沉舟的惊人气势。
傅钧强行定下心神,沉声道:“你还没有回答为什么要疏远我。”
秦湛却是沉吟片刻方才开口,语气中依旧似是含着淡淡叹息:“俗话说:‘无知是福’。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多,却未必是好事。”
“那也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傅钧语意坚决,如若磐石不移。
秦湛对他这句答案却似乎毫不意外,面上只是绽放出一丝笑意,虽浅微却十足柔和,仿佛既无奈却又乐意纵容。
秦湛随之便掀开左边衣袖,露出左手手腕来,示意傅钧道:“你看。”
傅钧定睛一瞧,只见秦湛手腕上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一道细长黑线,似乎已经深入血肉里,衬着白皙如雪的肌肤尤其显得鲜明,看上去不觉有些触目惊心。
傅钧心中微吃一惊,上前抓住秦湛的手腕,仔细触摸着那道黑线——那黑线却并非伤疤,甚至毫无凸凹不平之处,仿佛只是涂抹上去的黑色颜料一般,但显然秦湛并不会闲到在手腕上画上一条黑线,并且还郑重其事地让他观赏。
“这是什么?”傅钧眉头微皱,神色凝重,“是毒?蛊?”
“不知道。”秦湛轻轻摇头道,“它并不影响我平日里修炼习武,也没有任何疼痛之感。我也试过将这处血肉直接切割下来,但是等到新生的血肉长成以后,却发现黑线竟然又再次出现了。而第二次,我将整个小臂上的肉都剔掉了,事后却依旧一切如故,无法去除黑线。想来黑线的根源并不在这处血肉之中,我便不再尝试了。”
说到将自己血肉剔除之时,秦湛眉毛连一下也不皱,语气亦极是平淡,仿佛这件事只如切瓜果一样容易,而不是犹如酷刑般的痛苦。
“……”傅钧低头沉思了一刻,蓦然抬头,凝目注视着秦湛,“你并不是真的完全不知道吧?若是不知道它是什么,你为什么要决定疏远我?”
秦湛眼中迅速闪过一丝轻微讶异,似乎为傅钧此时的敏锐感到惊诧,却终究是微一颔首,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