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陆淮风的时候,傅钧以为自己会很激动,但事实上他的心境却是格外平静。心跳跃动的速度平缓而正常,微不可闻。
也许是因为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挽回前世犯下的错误,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在一切尚且安好的十年之前,此时见到恩师“死而复生”,傅钧心中虽有淡淡欣喜,却并没有情绪激烈到失态的地步。
陆淮风天性冷淡,喜怒不形于色,对待亲传徒弟亦是如此,鲜少有和颜悦色的样子,而傅钧也是内敛沉稳的性子,因此抱头痛哭、倾诉委屈的情景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傅钧也仅是默默跟在赵致一身后,眼看走至宝座之前的白石台阶下,距离陆淮风不过数尺,赵致一蓦然停下脚步,旋即屈膝跪拜道:“弟子参见师尊。”
傅钧和秦湛立即反应过来,随之一并行礼拜见师父,同时只听赵致一醇厚的声音继续响起,所说的也无非是汇报之语:“弟子原奉师尊之命,带二位新师弟前来谒见师尊,聆听师尊垂训,现已达成,请师尊示下。”
“起来吧。”陆淮风淡淡颔首,“你且留在一旁,待会还得你带他们去藏经楼一趟。”
“是!”赵致一起身,垂首应道,态甚恭谨。
“你今日来得倒早,与往年几次不同。”陆淮风看了他一眼,语气极淡,却并不像是有什么不悦之意。
赵致一急忙为傅钧他们说好话:“是二位师弟恭恪守礼,一心景仰师尊威容,宁愿早早来到此地,随时等候师尊召见,以表敬意。”
“罢了。”陆淮风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像是只不过是随口一问,复又对傅钧和秦湛道,“伤都养好了?”
“多谢师父垂询,有大师兄悉心照顾,弟子两人均已痊愈。”秦湛先一步代两人回答道,声调柔和动听,笑容温良宜人,几乎无可挑剔。傅钧见状,便未重复答话。
“嗯,如此便好。”陆淮风略一颔首,又吩咐道,“你们走近些,让我仔细看看。”
傅钧和秦湛应声,双双上前,缓行数步,直到陆淮风以目示意后,方才停下脚步,又齐齐立正,等待着陆淮风的下一步指示。
陆淮风只一挥手,掌心中便生出两道翠绿色光华,亮丽如灼灼烈阳之下的粼粼碧波,同时落在了傅钧和秦湛的身上,光芒笔直如飞地贴上心口,却又在瞬间陡然盛大数倍,照耀了整具身体。
傅钧只觉得心口处有一股淡淡的暖意,仿佛一股温水缓缓流淌过胸膛,虽是乍然,却并不令人感到不适。而后,四肢百骸俱都感受到了那股暖意。
他知道,这是陆淮风以“灵识术”在仔细探测他们的根骨,也是每个初入内门的弟子必经的道路。
因此,傅钧只是默然垂目,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听到身旁的秦湛并无任何声响,呼吸声也一如平常,悠缓绵长,不见分毫紧张。
足有一刻功夫过后,陆淮风方才放下右手,而绿光也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淮风目光中似乎有一点点意外,更多的却是淡淡的满意,语调沉缓:“你们二人的根骨皆为上上。”
傅钧还没有什么反应,在旁聆听的赵致一已忍不住惊讶出声道:“九品之中第一等,本派中只有师父与谢师叔、大师兄三人有此根骨……恭喜二位师弟!”
赵致一露出笑容,真心实意地祝贺着。
“多谢师父、师兄。”
傅钧口中虽然随着秦湛一同道谢,心里却并没有任何惊讶之意。
因为,这样的结果,与前世一般无二。
所有道修的根骨,自古至今皆分成九等,即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
一个人的根骨为先天形成,自从出生时便已注定,但却并不是不可以依靠药物、法宝等方面来提高。
一般来说,能够进入内门的丹霄派弟子,根骨起码得是中中及以上。否则只怕连幻境试炼那一关,便无法通过,更不用说之后的根骨测验了。
而陆淮风身为当今丹霄派第一人,眼光甚高,收徒更严,在他门下的亲传弟子,根骨就从来没有低于上品的。傅钧记得,赵致一和齐修炎两位师兄,根骨品级虽非上上,却也是前者为上下,后者为上中。
傅钧心头忽而一动,微微侧首,只见秦湛脸上显露出一丝欣喜之色,却很快便收敛起来,并没有狂喜失态,仿佛恰到好处地表明了自身既非城府太深之人,又有足够的冷静理智。
“你们二人根骨虽为上上,但若心生骄矜,以为因此便可偷懒,便大错特错了。”陆淮风冷冷告诫,声调清寒若深秋晨露,“根骨只不过是一个起|点,若不在日后勤修苦炼,纵有第一等根骨,亦是毫无用处。致一虽然根骨不如你们,但如今你们只怕连他的一招也接不下来。”
“是。”“谨遵师父教诲,弟子二人绝不敢骄狂自大。”傅钧和秦湛双双表态。
陆淮风神情稍见缓和,却依然不苟言笑:“致一,稍后你带他们去藏经楼,抄录天元玄功第一册。”
“是!”赵致一急忙答应道。
傅钧知道,天元玄功为丹霄派祖师应昭华亲自创作,乃是所有内门弟子必修的宝典,就连当今宗主陆淮风亦不例外。原书一共五册,一直收藏在藏经楼中,只许借阅,不许拿走。
而所有弟子修习天元玄功之前,必须得先亲手抄录一遍,一来是为了减少书籍的损耗程度,使之可以保存长久;二来也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