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掉了眼泪，便把手帕递了过去。
“有一年鲤鱼在他家住着，回来跟我说怀信每天晚上都睡不着，睡着又惊醒，说做噩梦。虽然他肯定不记了，但我觉得就是因为这件事……”她攥着手帕说：“徐妍说你爸爸不希望你们结婚，但怀信肯定想结婚。他不想别人不要他。”
她的话一半是对的，一半是错的。也正如我妈妈所料到的一样，她这是感情牌。可我的确有点动心，我觉得她说得很对，费怀信之所以整天这么矫情，好像就是因为怕我不要他。
晚上我抱着毛毛回去，他最近已经认得我是妈妈，对我挺好。
去费怀信病房时，护士说刚刚给过药，他已经睡着了。
我在他旁边坐了一会儿，看着他瘦削的脸，心里一阵阵的疼。我的孩子也一岁了，我觉得他就算不明白妈妈不要他是什么概念，也一定会因此受到很大伤害。我很想指责李太太，怎么能对这么小的孩子说这种话？我简直无法想象费怀信听到这句话时心里的感觉，突然觉得他这些年不喜欢她真是一点都不为过。如果是因为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不幸福，她可以走，也可以离开孩子，这些都是被迫。但她何必那么说？
我很想安慰他，跟他拿证让他吃个定心丸。可我家里不行，我父母奋斗一生，究其原因也不过想要保住基金会不涉黑。
我绝不能让他们在晚年发现自己一生的挣扎全都化作徒劳，用他们的一生，换我自己的所谓幸福。
李太太对我说的这些话，我没对费怀信说，但这天之后我就不想再去看李太太。只是费子霖又不愿意，李太太想见毛毛，费子霖又不肯把毛毛让别人抱着，觉得不安全。
我整天磨蹭，直到费怀信突然问：“你最近没去看李太太？”
“没有。”
“为什么？”
“我跟她聊不来。”
他这一会儿不喜欢她，一会儿站到她那边，也是很没立场：“她聊天还好。”
“可我就是聊不来。”
“教母跟她聊得来。”
“她俩都那把年纪了，所以才聊得来啊！”
“你去看看她。”他明确地提出了他的意见：“一直没有把她转回美国，就是因为想让她醒来看孩子。”
“不去。”
“她对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我说：“反正我不去。我身体还没全好，不想每天去看她。”
“乖。”他说：“那毕竟是我妈。”
“是你爸让你告诉我我得去？”费子霖干嘛连这种事都要逼我去做啊？他想人家就自己去呗，我能把我儿子借给他，反正他儿子在我手里。
“不是，你每天在我这边，明显没空去看她。”他会错了意：“她的确糊涂，不明白自己说话的份量。我爸爸在乎她的意见是因为他对她有所亏欠，但她既然已经醒了，我对她的责任也基本完成了。”
“她这次只说希望我跟你结婚。”我还是不希望他误会到那种方面，毕竟李太太没那个意思。
“那你怎么讨厌她？”
“因为……”算了，我还是说了吧：“她说她不要你的时候，跟你说她不要你了。我觉得她很过分，我不想再去理她。我妈妈那么粗暴的人都没有说过这种话，她也不是没念过书的人，最基本的情绪控制能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