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四月,一年中最好的时候。薰风飞絮,燕儿呢喃,满目的青翠氛氲。但碧波轩内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几个姨娘并没在郑氏身边服侍,就连几个服侍太太起居的小丫头也不见踪影,小花厅内只有三四个婆子,她们原本都是郑氏的陪嫁丫头,到了年纪便许给府里的管事,一直都没有离开郑氏身边。
郑氏让人叫冯思雅过来时,叮嘱她身边只带了春纤一人。冯思雅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站在母亲身边的这几个人,便明白了,母亲一定是有什么隐密的事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才只留最贴心的人在身边,春纤便是她身边最信得过的人。
不过几日没见,郑氏便已瘦了一圈,眼窝深陷,以往保养得宜的脸蛋黯淡无光,似是老了几岁。
“母亲,莫非父亲的事不好办吗?”在此之前,冯思雅并没有把父亲的事想得太严重,她还是尚未及笄的闺阁少女,对她来说,最可怕的事莫过于和表哥分开,违心嫁给林家那个庶子了。
郑氏握住冯思雅的手,冯思雅吃了一惊,母亲的手冰冰冷冷。
“雅儿,老爷是摊上大事了。你舅舅刚从京城得了消息,朝廷不日便会派缇骑来庆远抄家抓人,即使不会诛九族,咱们母女连同那几位姨娘也是躲不过的。”
“什么?抄家……”冯思雅吓了一跳,声音也随着身体颤抖起来,“那我们会被杀头吗?”
“一旦你父亲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即使能留下性命,贬为贱民也是免不了的。”
朝廷对犯下重案的罪臣女眷大多如此,要么流放苦寒之地,要么就是成为官奴,有些年轻貌美的,还会送到教坊青楼之中。他们是贱民,除非翻案,否则世世代代不能脱籍,
冯思雅紧紧抓住母亲的手,惊恐地睁大眼睛:“母亲,我宁可死了,也不要做贱民,更不要做官奴官妓。”
郑氏反而很冷静,她轻拍着女儿的手安慰道:“别怕,老爷和我只有你这一点骨血,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保你平安,更何况为娘早就有所准备。”
说完,郑氏对身边一个婆子道:“带那丫头进来。”
过不多时,两个婆子便推搡着一个小丫头走进花厅,小丫头蓬头垢面,目光呆滞。
冯思雅一眼认出这是自己房里新来的那个傻子,叫什么名字她不记得了,傻子身上还带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冯思雅连忙捂住嘴子,嘟哝道:“母亲,您怎么找这傻子过来了,脏死了。”
郑氏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刚进来的小丫头,对女儿道:“雅儿,你不觉得这丫头和你有几分相像吗?前年你进京给老爷做寿时,有很多人见过你,那时的你也就是她这个年纪。”
冯思雅先是气恼母亲说这傻子长得像她,但当她听到母亲后面的话,身子猛的一震,问道:“母亲是想让她代替我?”
郑氏凄然一笑:“那日在方北的墓园里,为娘看到这丫头长得和你有些相像,便想着把她留在身边或许会有用处,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日。为娘知道让这傻丫头冒充你,是委屈了你,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我给了你舅舅一笔银子,让他带你远远离开庆远,出了这样的事,想来林家也不会再认这门亲事,你既然喜欢鲁哥儿,就嫁给他吧,可惜母亲看不到了。”
这一切的变故来得太快,冯思雅一时不能完全消化,她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母亲不和我一起逃走吗?”
郑氏摇摇头:“为娘没有你这般好运气,能有个傻丫头给你做替身,为娘若是贸然逃走,只会加重老爷的罪责。”
说到这里,她对那几个婆子道:“动手吧。”
从一进来,阿紫的手臂就被两个粗壮婆子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太太和小姐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终于明白太太为何会好心带她进城,原来是想着有朝一日给自家女儿当替身!
“不要,我不要!”阿紫拼命挣扎,可那两个婆子手劲很大,她根本挣不开,这时又过来几个婆子,七手八脚把她按在地上,碧波轩里的管事婆子于妈端了只粗瓷大碗走进来,把那一大碗药汤子全都灌进阿紫的嘴里。
阿紫被呛得咳嗽起来,于妈随手就是两记耳光,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敢乱动,找打。”
说着,她还要再打,郑氏喝止住她:“莫要打伤她,哪有小姐满脸是伤的道理,只要把她打晕了就是,免得她到时发起狂来,被人看出端倪。”
于妈闻言,抄起一条木棍,朝着阿紫的后脑就是重重一击,阿紫的头一歪,昏死过去。
于妈探探她的鼻思,对冯氏道:“太太,她没死,只是晕了。”
冯思雅早已呆若木鸡,这时才问道:“母亲给她灌的是什么药?”
“哑药。虽说是个傻子,可也不如哑巴更能保守秘密,她就是在大堂上当堂喊冤都不行了。”
冯思雅松了一口气,可又想到一件事情,问道:“万一她会写字呢?”
郑氏帮女儿把一丝碎发别到耳后,温声道:“你这孩子也是吓得傻了,她一个又穷又傻的丫头,怎么会认识字的,又怎么会写字,只要她不能说话了,你就只管放下心来,逃命去吧。”
郑氏又看一眼女儿身边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的春纤,冷声道:“你个没出息的小蹄子,这点事就吓成这样,我已经给了你那老子娘一笔银子去养老,你只需小心服侍你家小姐便是,还呆在这里做甚,还不快去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