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重又静了下来,静得有些出奇。这种安静透着诡异,窒息得令人不安。
不是停车打尖吗?箱子的缝隙中还有酒香和肉香飘进来,酒是高梁,肉是酱牛肉。阿紫一向认为,有酒有肉的地方都应是热闹的,最少也不会是这样死一般的静。
阿紫悄悄打开装着狸花蛇的小竹管,把狸花蛇缠在手腕上。养了大半年,狸花蛇长大了,还很通人性。可惜它不是能随时伤人的蛇,每个月也只能淬取一次蛇毒。阿紫算算,这两日恰好就是狸花蛇出毒的日子。
终于有脚步声传来,接着,她听到两个人的说话声,声音离得很近,就在箱子外面。
“也不知道那物事放在哪个箱子里,不如把这三口箱子全都带回去,慢慢找吧。”
阿紫听出来,这是车老板的声音,粗声大气,透着憨厚。
可此时阿紫的心却沉了下去,难怪周围这样安静,原来是出事了,这是贼车,车老板和车把式是歹人!
只能那车把式道:“这三口箱子目标太大,路上恐有闪失,咱们还是现在就把那物事找出来,放在身上才是保险。”
车老板又道:“那小子看着人高马大,想不到一杯酒就给放倒,还真是个雏儿。”
车把式嘿嘿直笑:“百无一用是书生,不过就是毛还没长全的崽子,再说老子给他吃的可是醉死他乡,看着就像真是醉死一样,不留痕迹,就是仵作来了,也只当他是个醉死的酒鬼。”
这两人之中,车把式倒像是当头的,车老板反而要听他吩咐。他们口中说的人一定就是墨子寒了,方才知道这二个是歹人,阿紫便已隐隐猜到墨子寒出事了,想不到这二人这么狠毒,竟把他活活毒死!
阿紫又想起白梅树下那挺拔的少年,不过半日,他就中了他们的圈套,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惆怅。
阿紫不知道自己是谁,她也不知道失去亲人的感觉,但她在墨子寒脸上看到了深深的悲哀,和无法言语的痛楚.
他怀着满腔的报复要去京城,他要做个好官,讨伐奸佞,为亲人报仇,也为朝廷出力。
阿紫也只和墨子寒见过两次,人家还挺不待见她的,可是一想到两个时辰前还活生生的人转眼便不在了,阿紫的心里酸酸的。
阿紫忘了自己也是身处险境,脑海里都是那少年说的话。
“......我一定要做个好官,把陷害我家人的真凶绳之于法。”
忽然,砰的一声,箱子猛的震了一下,阿紫的神经这才被牵了回来。
不好,他们在砸锁!
阿紫紧张得头发根都竖起来了,眼睛习惯了黑暗,她能看到狸花蛇那双小眼睛正在惊恐地看着她。和她一样,狸花蛇也还是小孩子,不论是人还是蛇,她们两个都面临着生平最大的危险。
又是砰的一声,有锁头落地的声音,阿紫暗叫不好,扬起了手腕。
箱盖猛的被打开,眼前是略显昏暗的灯光,天色已黑,两个贼人点上了灯笼,透过灯光,他们看到了箱子里蜷缩着一个人,没等他们明白过来,一条细细长长的东西就朝着车把式的面门飞了过去!
“啊——”随着车把式的一声惨叫,车老板已经看清楚那件“暗器”竟是一条蛇!
那条蛇一口咬在车把式的脸上,动作快如闪电,紧接着,阿紫从箱子里跳了出去,玉腕一挥,狸花蛇在空中忽然转了一个方向,又向车老板扑了过来。
随着车把式噗通倒地的声音,又传来一声杀猪般的惨叫,这是车老板。这人本就有些迟钝,看到狸花蛇攻击他的同伴,他还没有来得及闪开,就被狠狠咬了一口。
直到车老板也倒在地上,阿紫仍然惊魂未定。狸花蛇已有三日没吃东西,连着攻击两人,它已精疲力尽,疲惫地缠在阿紫手腕上。
天气寒冷,可阿紫却是一头的汗。她大着胆子凑过去探探两人鼻息,确定他们全都死了,她这才像虚脱似的瘫倒在地上。
她杀人了!
和上次杀高天漠不同,这次是真的杀人了。
狸花蛇是她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武器,就在她放蛇出去的那一刹那,她也只想吓吓他们,或者让他们受些轻伤吃点苦头,可是她忘了,狸花蛇是毒蛇,且,还是毒性超强的剧毒。
她在地上呆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被那两个贼人扔在地上的灯笼着起火来,她才惊觉。
好在火苗很小,她随手抄起盖箱子的毡布扑火,很快就把火苗扑灭,周围完全黑暗下来。
阿紫抬起眼睛,呆呆地看着屋顶,这是一间破庙,年久失修,透过裂开的屋顶,有月光透进来,斑斑驳驳。
狸花蛇冰冰凉凉的身体,提醒着阿紫这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至少还有一条蛇和两个死人。
阿紫不知道自己具体几岁,人人都说她十二三岁,她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人像她一样,年纪这么小就杀人了,且,一杀就是两个。
她不知道依照大成律法,杀坏人会不会砍头,如果会的话,那她可能会是史上最小的杀人犯。
总之,由于防卫过当失手杀人的小姑娘很纠结,这和杀高天漠的那次不同,那次她是有计划的谋杀,杀的也是她恨之入骨的仇人。而这次不同,她甚至从未见过这两个人,更不认识。
“可是如果我不杀他们,他们也会杀我灭口,再说,他们已经杀死了墨大叔。”
阿紫对着狸花蛇自言自语,这时,她忽然记起这里不是只有两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