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兖州城,先是去了苏青荷的府邸,府邸门前是一条僻静的羊肠小道,堪堪容一辆马车驶过,从墙缝中冒出来的矮东青郁郁葱葱,给这尚有些寒凉的冬末平添了几丝生机。
苏青荷从马车上跳下,见大门虚掩着,不时地传来说笑声。
院子里的人似是也听到了马蹄声,春杏探出头来看,欣喜道:“姑娘,”意识到面前的这辆马车并不是自家的,顺着小窗看去,意外地看到段离筝丰神如玉的侧脸,蓦地红了面颊:“这位公子是…?”
苏庭叶听见动静,也跑出来,仰着巴掌大的脸,眼里亮晶晶的,“阿姐。”
苏庭叶自进了书院后,不像以前随意地垂着双髫,而是在头顶梳一个小发包,用绸布扎起来,苏青荷捏捏那发包,对春杏道:“喊伙计们来帮忙搬石料吧。”
春杏应了,连忙转身回院子里叫人。
苏庭叶则挺直小身板,一动不动任她□□,眼角却不住地瞟着马车里的段离筝,带着警惕。
容书放下缰绳,拍拍屁股,站起身对苏庭叶笑道:“小子,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拿来家书给你临字帖,还挨得少爷好一顿责罚。”
苏庭叶愣了愣,低头想了想,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不过瞅瞅苏青荷,再瞅瞅车上面无表情的段离筝,眼里那点警惕还是未散去。
片刻后,春杏带着院子里那几位膀大腰圆的汉子们出来了,也就是苏青荷雇得那四位保镖。
汉子们咧着一口白牙,齐刷刷地同苏青荷打了声招呼,然后同赵菁一起,手脚麻利开始卸毛料。
段离筝眉头微拧,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窗沿,“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苏青荷偏头回道:“是我雇来的护院,平时住在外院,也能帮忙搬搬毛料什么的。”
段离筝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一双漆亮的眸子静静审度着那几位大汉。
“我还是去和丰客栈落脚,有事差人去传话。”
段离筝目光移到苏青荷身上,用二人才能听到低沉嗓音说道,随即放下帘子,容书赶着马车离开了永安巷。
车里的毛料尽数被卸下,搬进了角房里,苏青荷挨个清点,一块龙石种,三块冰糯种,一块芙蓉种烟灰蓝,四块普通飘绿芙蓉种,三块糯种,这一趟下来果真是收获不小。
其中还有几块专门买来掩人耳目的垮料,苏青荷将其挑出来,想了想又混进去一块含糯种的翡翠毛料。
待同苏庭叶几人用完晚膳,苏青荷让赵菁把挑出来的那几块毛料重新装上车,径直去了荷宝斋。
此时临近打样,荷宝斋的伙计们也都在围着吃饭,见苏青荷回来,纷纷放下碗筷,站起身道:“掌柜回来了。”
“你们继续,徐景福,你过来下,我有事同你说。”苏青荷冲徐景福招招手,后者颠颠地跑过去。
“这些料子是我从m城带回来的,等师傅们得闲,尽数都解了罢,”苏青荷,又补充道,“这一趟也没淘得合适的明料,八成是要用四色翡去上掌盘了,你派人多去点翠楼和对面漱玉坊打听打听,看他们准备拿什么应对。”
苏青荷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门外的风把他二人的话隐约吹送了进来,尤其是正背对着门口坐着的湘宁,看似在埋头专注地吃饭,然而苏青荷注意到,她连夹了好几口的米饭,显然心思根本不在吃饭上。
在苏青荷转身欲走时,湘宁到底没忍住,站起来浅笑:“掌柜,原来你这些天不见,竟是去了那m城,我们这些伙计要么是土生土长的兖州人,要么是从附近城镇乔迁来的,掌柜可否同我们说说,那m城是个什么样子?”
她此言一出,同桌的伙计们纷纷笑着附和,都说那m城是翡翠之都,虽说路途并不十分遥远,但也是他们这些伙计们难得去一次的地方。
“其祭玉节的盛况不亚于斗石大会,只可惜……”苏青荷眉宇间有些低迷。
“难道这次掌柜在祭玉节上没有淘到中意的毛料?”湘宁状似担忧,有些急迫地问。
“嗯,有两块中意的明料,但可惜没拍下来,只买了几块全赌毛料,”苏青声音渐沉,强颜欢笑道,“掌盘的事,无须你们操心了,把各自分内的事做好,才是正经的。”
望着苏青荷离开后院的背影,湘宁眼中闪过一丝狐疑,真的如她所说的这般么?看她的忧虑的表情也不像作假,但想到那位大人再三叮嘱的话,为了保险起见,湘宁心中决定,还是找准机会,偷偷去解玉坊瞧一眼。
虽说后院里专门解石的房间,不允许伙计随便进入,但荷宝斋在这方面看管不严,只是隔着门缝瞧一眼而已,总会找到机会的。
当天夜里,解石师傅便开始切苏青荷带回来的毛料,湘宁借着给师傅们送热汤的借口,在那一排解玉房前徘徊。
趁师傅开门接过热汤的功夫,湘宁迅速扫过解玉架上的毛料,入眼的全是白花花的垮料,仅有一块出了绿,还是质地普通的糯种,湘宁掩去眼中的神色,快步离开了。
***
仅过了十日,段离筝派人来告知,祖母绿的雕刻已经完工。
圆滚滚的伏卧状,后足蜷起,前足竖立,脚下盘踞着一团团状如火焰的祥云,铜铃眼,麒麟脚,长獠牙,威严端庄之相毕现,通体是一望到底的碧绿,均匀沉静,没有一丝杂棉絮点,抛过光后的翡翠面上仿若浮动着点点光华,哪怕是在采光不好的房间里,也能看到其身上的流光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