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街,醉仙楼。
殷守面前的热茶被小二换了一遍又一遍,旁边桌的客人也换了一拨又一拨。
从旭日当头,待到残阳如血。三四个时辰过去,饶是他再好的耐性也坐不住了,时不时站起身从半开的格栅窗向街边的人流观望。
然而街上人流如织,行人形色各异,从济济的人潮中丝毫没有捕捉到那抹娇小熟悉的身影。
月上柳梢,夜幕沉沉,酒楼也即将关门打烊了。殷守敛去眉眼间的落寞,招手唤来小二,递给他几钱碎银,结了茶钱,小二见这个在店里楞楞坐了一天的门神终于要走了,自是喜笑颜开道:“公子慢走,以后常来啊。”
殷守没有应答,径直跨出店面,身形有些虚晃地隐入夜幕之中。
而罪魁祸首苏青荷,正没心没肺地躺在床榻上酣睡着,且这一躺就是三天。
这三天她几乎没怎么吃饭,只管捂着肚子在床上挺尸,让她感到奇异的是,似乎每次从睡梦中迷糊醒来,搁在腹部的暖炉好像更热乎了一些,应是被添了新炭。苏青荷心里隐隐知道是谁做的,小二不经允许不会进屋,唯有那个人,会若无其事地转着轮椅静悄悄地进来转一圈,像是逛自家花园似的,完全没有闯进少女闺房的负罪感。
不知为何,苏青荷摸着那被装进布套、用细绳体贴地扎住口的怀炉,感受从手心传来的阵阵灼人的热度,没有被冒犯的恼意,反而有一丝久违的被人照顾的温暖。
三天后,苏青荷算是从浑浑噩噩中摆脱出来,腹部的绞痛消失,苏青荷也有了精神,于是合衣穿鞋下床,坐在桌案前梳着发髻。
望着铜镜里自己的模样,苏青荷心里直叹气,镜中的人整个清瘦了不少,像是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小青芽,本来养得有些肉嘟嘟的下巴,短短几天就彻底瘦成了尖下巴了。
简单的梳妆过后,苏青荷准备出门透透气,顺便在客栈大厅吃点早食。原本小腹一直被痛意填满,也感觉不到饿意,苏青荷摸摸肚子,现在她是真饿了。
刚刚推开门,碰巧看见对面容书推着段离筝也正走出房,三人打了个照面,苏青荷看到段离筝的瞬间,心里一咯噔,复又慌乱地把房门关上了。
怎么每次出门都能看见他……苏青荷背靠着门默默扶额。
本来已经够丢人了,若再刻意躲着他,岂不是更丢人。
苏青荷深呼一口气,打开门,扯出若无其事的笑:“早…早上好。”
段离筝扫了她一眼,神色淡淡,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随意地嗯了一声。苏青荷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就想起了那天晚上,她缩在被窝里,而他坐在床边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当下便心慌意乱,忍不住想拔脚就跑。
一旁的容书完全没留意到苏青荷的尴尬神色,大喇喇地咧嘴笑:“早上好,苏姑娘,你病好了?”
苏青荷恍然回神,打着哈哈:“好了好了,没什么大碍,我这正准备去吃早食。”
“我和少爷也准备去吃饭,”容书顿了顿,低头瞟了眼自家少爷的神色,斟酌着补充道,“不如一道吧?”
苏青荷一时想不出拒绝的话,便干笑着地点点头。
段离筝对于容书的自作主张,并没有出声反驳,微阖着眼,像是完全忽略了苏青荷的存在。
苏青荷见他与往常对她的态度完全没什么两样,似全然忘记了她那日的尴尬窘迫,心下也不那么纠结了,心道他没当回事,自己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把那天的事从脑中删除删除!于是,容书推着他往前走,苏青荷则跟在后面,一起朝大厅走去。
她和段离筝在一张空着的八仙桌落了坐,容书则去找小二传菜色。略微调整好心态的苏青荷轻松了一些,面对着段离筝而坐,并未感到有太多的不自在。
片刻后,水煎乳饼,四喜烧麦,玫瑰搽穰卷儿,奶汁角,甜浆粥等各色糕点上了桌,苏青荷定睛一瞧,嘴唇微张,怎么几乎全是甜食啊……
大早上的,不觉着腻么?苏青荷狐疑地瞧着段离筝,后者莫名地回看她一眼,没什么反应,苏青荷又把目光移到他身后站着的容书身上,容书垂着眼袖着手,司空见惯的样子。
算了,白蹭的早饭,就不要挑挑拣拣的了。苏青荷拿起筷子,夹了只唯一是咸口的四喜烧麦纳入口中,烧麦的味道出人意料的好吃,是香菇笋丁猪肉馅,馅里还裹着一只鲜嫩的大虾仁,苏青荷顿时满足得眼角微微翘起。
而她对面的段离筝将“食不言”三个字表现到了极致,席间连筷子碰到碗边的声音都未没发出一声,他似乎对那盘色彩缤纷的烧麦并不感兴趣,只专注于面前的甜糕,极有规律的一口甜糕一口粥,绝对不会连喝两口或是连吃两口糕点。
热闹的大厅内充斥着推杯换盏、嬉笑谈论声,只有他俩这一桌静得可怕,看着他强迫症式的吃饭模式,苏青荷觉着甚是乏味,连带着自己的食欲也消了三分。
段离筝也表示对她望着食物便眼神发亮,吃到嘴里后眉飞色舞的模样也有些理解不能,但莫名地觉着很有趣,送进口里的食物觉着比平时美味了三分。
两人便在这沉默且异样的气氛中,第一次同桌用完了早食。
吃完饭,搁下筷子的瞬间,苏青荷脑中闪过什么,当下一拍脑门,她终于想起来她忘记了什么事,她和殷守冯金元约好一起去醉仙楼吃饭来着。
事情已过去了三天,苏青荷内疚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