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如豆,一身黑衣的噬影坐在油灯之旁,手执着一根绣针,细细地用金线在缝补着红衣之上那些已经略有些开线的地方。
映着昏黄的灯火,噬影的脸颊泛着些许红意,让那本是坚毅的面庞也变得十分的柔和,眉眼的线条看着让人十分舒心。
噬影虽是绣着喜服,但心思却已经飘到了别处,只因为在身旁目光直直看着他的顾炎。
顾炎左手撑着自己的下颚,就这样坐在噬影的对面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似乎想要看他看到天荒地老。
这些年噬影跟着顾炎风里来雨里去,刀剑斧刃也曾走过,却从来没有这般紧张过,时不时地手指一颤,便缝错了一道,只得拆了重来。
顾炎也察觉到了噬影的不自在,开口道:“阿影,你接着绣便是,不必理会我。”
他本想安抚噬影,却不想他的声音一出,噬影的手指一抖,那针尖便不小心刺破了他的手指,瞬间挂上了几滴血珠。
噬影过去什么伤没受过,针刺的这一下,不过如蚊子叮咬一般,正要收了手继续手上的活计。
却见顾炎倾身上前捉住了噬影的手指,看了眼他指尖的血珠子,便将他的手指含在了口中,嗔怪道:“阿影,怎么这么不小心。”
腥咸的血液似乎也带着丝丝的香甜,缓缓流进自己的心底,顾炎心中愉悦,唇齿忍不住在噬影的指尖上多逗留了片刻。
噬影惊得想将手从顾炎的嘴中抽出,但终是硬着头皮按压下心中想要躲开的念头,开口道:“主上可否……可否不要如此看着噬影。”
顾炎一听噬影这话便乐了,他的阿影何时竟然变得如此害羞了?
顾炎并不点破,仍是目光灼灼似贼子一般地看着噬影,调笑道:“那阿影想让我怎样看?”
“是这般”顾炎侧身到噬影的一侧,视线灼着他的侧脸。
见噬影低下头去,顾炎又蹲下身,从下往上打量着噬影的容颜,“这般?”
“还是,这般?”顾炎站起身,将鼻尖直接贴到了噬影的鼻尖之上,温热的呼吸打在噬影的面上,让他微微有些发痒,便要向后退去。
见噬影竟有些躲避之意,顾炎将噬影揽在怀里,开口道:“阿影,身为妻子的义务难不成不是让夫君一饱眼福吗?”
噬影僵直了想要躲开的身躯,抿着唇,一动不动地任由顾炎打量。
顾炎轻笑一声,却不再逗弄噬影,松开揽在他腰侧的左手,说道:“阿影接着绣吧,不过绣完可要早些安寝,明日可是我们的大喜之日。”
说罢,顾炎在噬影的唇上轻啄一下,走到了床上,却依旧是半阖上双眼偷眼看着灯下的噬影,直到再也受不得倦意,陷入了好眠。
顾炎只觉得还未经多长时间便已经天明,起身见噬影早已经醒来,此时正站在床边。
替他洗漱过后,噬影便拿起一旁的梳子,言道:“主上,我替你束发。”
“好。”顾炎并没有推辞,因为右手手筋已断的缘故,这几日都是噬影替他束发。
噬影的手艺很好,不多时便用一根簪子将顾炎的青丝固定住,正要去一旁替顾炎拿来外衣,却被顾炎顺手按在了椅子上。
顾炎取过一旁的梳子,低下头在噬影的耳边说道:“阿影,所谓礼尚往来,只你为我束发可怎么成。”
“主上,你的手。”噬影虽不忍提起,但终究不希望顾炎的手再有所损伤。
顾炎略瞥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开口道:“无妨,只这一次,阿影莫要推辞。”
听着顾炎低沉中带着坚定的声音,噬影知道拗他不过,只能随着顾炎的意思去了。
手掌轻触那柔软而又乌黑的发丝,顾炎从上至下用梳子慢慢梳过,有时遇到发结,便用手指将它一一理顺。
梳子顺着青丝一次次滑下,顾炎忽的便想到一句话来: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三梳儿孙满地。
他与噬影,注定不会有儿孙子嗣,但,那又如何呢?
他这一生,所伴者,不过眼前这一个人而已。
只有他,也只能是他。
他只求这一生,当真能与噬影一走白头。
打量着眼前精神奕奕的噬影,顾炎总觉的缺少了些什么,看到一旁的喜服,才恍然大悟一般,将它取过放进噬影的手中。
“主上,黄昏之时才举行仪式,不用这么早便穿上。”噬影看着手上的喜服,却不想那么早便穿上,唯恐过一会准备其它物件之时将婚服弄脏。
“阿影,我想看你穿上喜服的模样。”顾炎看着一身黑衣的噬影,却已经想象着他换下那件单调色泽的衣服后究竟是何等模样了。
噬影不愿违了顾炎的意思,只得脱下那身不知已经穿了多久的黑衣,换上这套昨晚他亲手缝绣过的喜服。
不多时,一身大红色的喜服便已经穿好,噬影的身躯衬着它刚刚合适,一只金色的凤飞舞在火红色的喜服之上,如欲火新生一般。
顾炎看得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走到噬影的身边,将他坠在身前的几根发丝挽在耳后,口中便吟道:
“红衣金纹双凤游,
三千青丝绕指柔。
玉钿束缠相思骨,
与君同许伴白头。”
一首诗毕,顾炎忍不住将噬影拥在怀中,埋进噬影的肩头,不自觉的泪水便已经溢满眼眶。
黄昏很快来临,红烛燃起,喜服已着。
在这山里没有太多讲究,二人只等着拜了堂便可进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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