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郎自然不知这些进京的举子们除了要日夜苦读,也要为日后官/场生活早早做些打算,学子们要相互交际,看京郊几个花园子层出不穷的赏花会就知道了,学子们如果有机会也要结交大臣,想方设法得到一位大员的名帖。而对那些朝廷官员来说,能够提早了解朝廷新血,把人拉到自己阵营来,这种事何乐而不为呢?
萧云郎的邻居旁举子刚好有幸通过自己老家的老师认识了礼部侍郎,这位钱侍郎对旁举子颇为赞赏,还问了几句他的生活起居,旁举子恭谨道母亲和弟妹陪他来京,在青云路旁南蓑巷赁了屋子住。
钱侍郎笑容一敛,忽然道,“本官是知道那里,南蓑巷可是住了了不得的人物呀。”
旁举子百思不得其解,钱侍郎颇有深意地对他说,“你可要谨记,本官倒是无所谓,你莫要与人再和旁人说起你在那里住的事情,略打听一下,人就知道,那里住了一户歧王乱党,圣上仁慈,他们虽然侥幸没被处死,不过也是沾染不得的。”
二皇子虽被拘禁,却也封了王,封号就是歧路之“歧”。
旁举子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浑浑噩噩地出了侍郎府,慌忙请朋友们打听,才知道自己竟然就住在乱党隔壁,他急忙叫母亲换一户人家住,可惜现在会试在即,连客栈都住满了人,搬出去是不可能了。
之后母子含恨商量,只与隔壁人家毫不往来就是,这才有了萧云郎送韭菜那一出。
萧云郎不悦地包馄饨,萧云郎不在家里,桃子怯怯道:“小少爷,馄饨什么时候下锅?”
萧云郎这才反应过来,好像自己去左家前,林玉岚就不在家里了。
斐然茶楼,依旧是二楼雅室,对面也还是沈墨白。
沈墨白把一张反扣的白纸推到了林玉岚的面前,林玉岚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玉岚却没有动,甚至连看都没有再看那张正面写了几行字的纸张一眼,沈墨白倒觉得有些意外了,他道:“你真的不好奇?”
林玉岚摇了摇头,平淡道:“我今天来见你,是想告诉你,不管你们在谋划着什么事情,我都不想参与,你不要再找我。”
“哦?”沈墨白意外地看着他,他还以为上次能说服这个人呢。
林玉岚道:“我们林家,为了二皇子,几乎灭了满门,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我宁可一辈子平庸无为,也不愿去冒这次险。”
沈墨白道:“你应该明白玉清这个人,他眼睁睁看着新帝更喜欢袁家和萧家,当时的太子爷对先皇宠爱的臣子们都看不上眼,你们林家早晚落败,他才走了这步险棋,他的心愿就是林家继续保持第一世家的威望,他没有完成的事,刚好有一个机会,摆在你的面前。”
“......这是大哥的心愿?”
“你是他的弟弟,你应该最明白这个。”
林玉岚不明白,他出生时长兄就已经进入官/场了,长兄如父,大哥为人严谨,时常约束家人不许借侯府的名望在外生事,也许......只有他这样的一家之主才会把家族的荣辱挂在心上,先帝对林家的宠爱逐渐变成了太子爷悬在靖川侯府上的一把刀,虽是都能落下来,所以大哥就投向了二皇子。林玉岚想通之后,满心都是苦楚,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大哥从来不对自己说起这些事情,他自己一个人承担了这些多久?
林玉岚心里蓦然升起一个疑问,要是自己知道这些......自己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明知自己郎君是太子老师的儿子,明知岳家是坚定不移的太子党,明知这样的路险之又险,他是否会追随大哥的脚步,帮助二皇子冒天下之大不韪?
大哥始终没有对自己透露分毫,也许正如沈墨白所说,他原想告诉自己的,可是最终还是决定把自己隔绝在皇子夺位之外了。
“哎,你说你想和萧家郎君过安宁日子,不过你以为你这样想,别人也会这么想吗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玉岚皱眉道。
沈墨白笑道:“现在你们家稍有动作,满京城都能知道,现在世家可都知道年前你们再锦江伯府住过一阵子。你以为这是为什么,谁叫你是玉清的弟弟呢?血缘是斩不断的,皇上虽然没有治你们的罪,可是你信不信,京城一旦动荡,你就会被怀疑,你的郎君会被怀疑,你说萧家,能不能再一次保下你们两个呢?”
“你做了什么!”
沈墨白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微笑道:“你手边这张纸,你真的不准备看一看么?”
林玉岚死死盯着那张白纸,牙齿紧紧地咬合在一起,沈墨白凑近他道:“你说要是皇上日后查出考卷是这间茶楼流出去的,而你这段日子忽然时常光顾酒楼......小林子,别恼呀,我只想跟你说一声,会试只有三天了。”
逼上贼船!
沈墨白叹道:“你是知道我的,我不过一介平凡书生,背后没有家族支撑,你可不一样啊,你家里两个姐姐还在,二哥一家和玉清的子女不过是被流放了,你有了能力尽可以把人带回来,总好过你现在孤零零一个人守着一个破院子......呀,我不说了,我知道你们夫夫感情好,不过你想过没有,贫贱夫妻百事哀,萧云郎可以陪你多久,如果有一天你们的感情被日常琐碎磨没了,你该怎么办,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有把心爱之人锦衣玉食养起来的能力,叫他永远离不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