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焕成父子二人大步流星,进得上房,才入门便听章姨妈哭号声响。陆诚勇眉头微皱,心里不耐,暗道:这对母女不知又生出些什么鬼花样来,倒不要牵累我娘子才好。
正想时,二人已转进内房。却见屋中挤了一地的人,章姨妈坐在床上,搂着章雪妍嚎啕大哭。章雪妍满面血污,额头破损,僵卧床上,生死未明。章姨妈一面哭,一面破口大骂。
陆诚勇听她骂的不堪,又见夏春朝正在床边站着,便悄悄将她拉到一边,低声细问缘故。夏春朝见丈夫来问,打眼在屋中转了一遭,看人皆望着床上,并无人看往这里,遂低声将适才之事细细讲了一遍。
陆诚勇不料这表妹竟无耻如斯,心中既感诧异,又是鄙夷,一时倒也不好插口,只听妻子并肩而立。
那章姨妈见陆诚勇进来,一心只道他既同女儿有了露水之缘,见了章雪妍这等惨状,必定心生怜惜,便放声嚎啕道:“我们一家子投奔进京,满以为能受亲戚照拂,每日家小心翼翼的来请安,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只求府上奶奶能高看我们一眼。谁知就有人看我们母女不入眼,明里暗里的踩我们。可怜我女儿才这点子年纪,就要吃人这等羞辱!我女视贞洁如性命,以死明志。今儿她若当真死在这里,我看你们谁能脱得了干系!”她一气儿说毕,又恸哭不止。
陆诚勇一早见识了章雪妍的手段,适才又听了夏春朝的言语,于章姨妈这一番话嗤之以鼻,只是见章雪妍死活难论,不愿与她深究,只说道:“姨妈这说的什么话,表妹自家做错了事情,自觉羞愧难忍,一时想不开寻短见,倒同旁人有什么相干?姨妈与其在这里哭闹,不如先寻大夫来救活表妹是正理。”说着,又问道:“大夫可请下了?”夏春朝说道:“已经打发人去请了。适才叫丫头看过,表妹尚有鼻息,想不妨事。”
章姨妈不防这陆诚勇竟说出这番话来,心里恨骂了几句“没心肝”,嘴上倒也挑不出理来。
少顷,大夫请到。因人命紧急,也不及去见人问安,就被小厮领进房中。
那大夫是年迈之人,又是常往陆家看诊的,众人便也不忌讳那些。他上前看了一回,又摸了摸章雪妍脉门,便说道:“这位小姐心悸受惊,血气倒涌,故而有些神思不安。不妨事,开两剂安神汤吃了就好了。”略停了停,又说道:“她额头上的伤,不过蹭破了些油皮,看着唬人,其实不碍,把些金疮药膏敷上就是了。”章姨妈听了这话,脸上挂不住,便说道:“你这老杀才,别信口乱说!我女儿撞的人事不知,怎么就只是蹭破了些皮?你敢是拿了人好处,就说出这等混账话来!”
陆红姐在旁听不下去,张口斥道:“姨妈这话好没道理,这位大夫是常来我家看病的。老太太、太太长年吃他的药,医术最高明不过。怎么到了姨妈嘴里,就成了混账?给他好处说这些话,又有什么便宜好给我们占么?表姐在我们家里闹出这样的事,冲了我哥哥的好日子不说,就姨妈家里那个境况,说不得我们还要倒贴医药钱。我们沾了一身晦气没处说,姨妈倒还要说这话。”
章姨妈被个小辈驳斥了一番,正欲再说些什么,一旁的章姨父忽然抡起大掌,结结实实抽了她两记嘴巴,喝骂道:“还嫌不够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