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席酒宴吃的宾主尽欢,至下午申牌时分,来客已纷纷辞去。/只余陆家亲戚尚在,一众男人皆在偏厅由陆家父子陪着说话,女眷们都聚在了上房。
众人略坐了一回,陆贾氏推说疲乏,要去午休,便先去了。众人送了回来,照旧按次落座。柳氏吩咐迎夏送了茶盘上来,众妇人各取茶盏在手。
周氏手里捧着茶碗,倒不忙吃,一双眼睛滴溜溜随着迎夏转,又向柳氏笑道:“几日不来,嫂子倒换了房里人。长春也算跟了嫂子几年,平日里听着也并没什么大的过错,说撵就撵了,嫂子也当真是狠得下心。”柳氏见她挑衅,放了茶碗说道:“你这话可就错了,我也并不曾撵她。只是红姐儿房里自去年樱桃死了,便一向不曾补人。杏儿实在太小,凡事都指靠不上。我是她亲娘,我不疼她,还指望哪个外人去疼她不成?等旁人想起来,早已晚罢秋啦!我故而叫长春过去补了樱桃的缺,又从家人女儿里选了这个迎夏上来。我虽不能做主买人,叫谁上来服侍,总还是能够的。”
周氏闻言,浅笑点头道:“如此倒也说得过去,只是谁家贴身侍奉的丫头,不是挑平头正脸的,图看着舒坦。嫂子倒与世人不同,选这样一个来侍奉,想必她有些别人不能有的好处。”柳氏叹气道:“还能有什么,我不过是看着这孩子老实可怜,她娘是个寡妇,养活两个孩子不容易。她脸又成了那个样子,往后说亲配人都是难事。我心里怪可怜的,就索性叫她到我跟前来服侍,也算领个差事,倒比外头那些不知底里的好些。”
周氏笑道:“嫂子有了年纪,倒越发生出些菩萨心肠了。想着早些年,咱们家里用着的碧玉,大老爷不过多看了两眼,嫂子就将人家辞了。还追到人家门上,整骂了两日不肯罢休。倒累得人家女子到了说亲的年纪,整个京城无人肯要,落后聘到了外乡去方才罢了。”
她一言落地,屋里众人皆已明了柳氏的心思,各自心中好笑,好在总还敬着陆家身份,并不敢当面讥讽。
柳氏脸上却有几分挂不住,讪讪说道:“弟妹倒是好记性,这等陈年故事,还记在心上。”周氏笑道:“倒也没很记着,不过是见着这个丫头的脸,忽然就忆起来了。”
众人吃了两盏茶,外头管家娘子领了老姑子慧灵并她两个徒弟明心、明性进来请安。
这慧灵乃是京城东郊净水庵的姑子,十八岁出家,至如今也有三十多个年头了,也做得一方主持。因陆贾氏素来虔诚,平昔最爱斋僧舍道,在这净水庵里亦有供奉。这慧灵便也时常来陆家请安走动,与陆贾氏唱个佛曲,念个经文,赚取些香火银子。今日听闻这陆家少爷做了大官,也连忙走来献个殷勤。
这慧灵进得堂上,双手合十,念了个佛号,先与柳氏问了个安,又向夏春朝问好。
夏春朝吩咐人与她看座,又笑道:“师傅今儿来的可是不巧,老太太这会儿歇下了,不好搅扰。”慧灵满脸堆笑,说道:“老太太年高之人,日常需得仔细保养,老身自然晓得。见不着老太太,见着太太奶奶也是一样。想着那年我头一遭来府上宣讲经文,见着奶奶,就说奶奶是大福之人,日后必有珠冠加身之喜。今日果然如此,可见老身说话灵验。”
她一言落地,众人笑了一回。那周氏看不惯她这幅样子,便笑道:“慧灵师傅,前一阵我叫你到家来替我儿媳妇念上一卷《送子经》,你只推不得闲。如何今儿倒在这儿碰见你,原来你闲不闲也是挑人家的。”慧灵闻言,连忙笑道:“没瞧见二太太也在,罪过罪过。二太太说笑了,前几日老身当真不得个空闲。步兵统领家老太太的千秋,叫老身过去唱了一夜《平安经》。又是靖安侯家夫人要做水陆道场,老身也跟去帮衬。这身子就如陀螺一样,再转不到二太太那儿去。便是今儿,也是挤了空子来的。二太太倒放心,我已在送子观音跟前替太太供上了。太太只要心诚,菩萨必然感知。”
说话间,丫头送了两盘素点心进来,慧灵师徒各自取用了些。
陆红姐在旁只觉干坐无趣,嘴快说道:“慧灵师傅,你素来典故最多,这会儿子等老太太起来也是无事,不如讲两个来听听?”柳氏便斥道:“这孩子,怎么这样不知礼数。人家来了,一盏茶还未吃了,就索落人讲故事!”慧灵一心只要巴结奉承,倒不以为意,笑道:“既然姑娘看得起,老身这儿陈谷子烂芝麻倒还有些,今儿便拿出来奉承诸位。”说着,便讲了一个。
陆红姐摇头道:“不好,都是那经卷上有的,听祖母平日里念叨的都腻烦了。师傅可还有新鲜的好故事?”
慧灵皱眉想了一回,说道:“倒还真有一个,是南边的故事。老身也是听那边过来游方的姑子讲的,说给列位听听。”言罢,清了清喉咙,讲道:“听闻徽州有一位富翁员外,一世就生了两个女儿。长女是正妻所养,此女是通房所生。这大女儿生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性格又极是温婉贤淑。然而这员外空有家财万贯,只是膝下并无一子,为身后坟前无祭扫之人,便要为大女儿招赘,以为半子之靠。其时,这位员外嫁到外乡的妹妹,因死了男人,带了儿子前来投靠。这小伙儿却是个百伶百俐的人,能言会道,机变过人。几句甜言蜜语,就把这员外哄了。选了个日子,将他招进家门。”
“初时几年倒也相安无事,落后这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