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皓南嘶声大笑了很久,直到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才缓了口气,爬起来向山下牧场踉跄跑去。
粗糙的崖壁在他身上又添了几道深深的伤口,鲜血一路染红了足下的青草,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楚,只是在齐腰高的长草和稀疏的松树间疯狂奔跑着。
秋日的凉风带着清新的松香味儿,轻抚着他的头发和肌肤,像娘亲的手一样温柔,他已经很久不曾享受过这种爱抚了,绝谷中是没有风的。
孟定邦纵马欲追,被杨延朗伸手拦住,道:“别追得太紧被他发觉了。”
两人挽着坐骑缓步跟上,只见刘皓南奔入管涔牧中,不留神被树根绊住,身子一晃滚下山坡去。
好在坡面形势渐缓,刘皓南只觉得天旋地转,蓝天和绿草交错着在眼前出现,有种如坠云雾的感觉,终于停止了翻滚,他用手拼命捶打着地面,想要放声大笑,发出的却是不可抑制的呜咽之声。
“喂,你怎么了?是不是摔疼啦?”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刘皓南突然从极度的兴奋中清醒过来,扭头望去,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正好奇的俯身瞧向自己,眼光清澈如秋水,带着关切和同情的神色。
那小女孩比刘皓南还要高出几许,身穿淡紫色衫裤,外罩毛皮坎肩,窄袖束腰,手执马鞭,模样十分秀美。
刘皓南立时呆住,怔怔看着她说不出话来,他倒不是觉得这小女孩生得美,只是六年来除了那老怪物之外再没见过别的活人,难免生出惊艳之感。
小女孩见他遍体鳞伤,柔声道:“你受伤了,疼吗?”说着便去碰他臂上的伤口。
刘皓南急忙跳起来退后两步,想也不想便冲口而出:“别碰我!”
他声色俱厉,小女孩吓得一呆,突然羞红了脸低头道:“你的衣服都破了……”她又瞟了刘皓南身上一眼,“你若是没地方可去,就在这里等等我,好么?”也不待他回答,转身飞快跑开了,不远处有一匹白色小马,是小女孩的坐骑。
刘皓南看看自己身上衣衫破碎,不由脸上一红,见小女孩骑马去远,他毫不迟疑地往相反的方向跑去。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也许只是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他跑出几步,终于感觉到足底传来钻心痛楚,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因意识的恢复而疼痛起来,他只好放缓脚步,蹒跚走在看似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心里暗自后悔刚才没向小女孩问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天色暗了,远处低缓的山坡上星星点点的点缀着白色的帐篷,成群的牛羊,他发现方才自己滚下来的那面山坡并不算高,背后却是群峰林立,峻峭凌空。那绝谷的地势显然要比这里低得多,想是山脉的断层,极为隐蔽。
身后忽有马蹄声响,刘皓南心中一惊,只道是那小女孩又追来了,回身一望,却是两匹高头骏马一前一后冲着自己奔来,正是杨延朗和孟定邦。
杨延朗行至刘皓南身旁含笑招手,说了一句契丹话,见刘皓南毫无反应,又改用汉语道:“小兄弟,你是管涔牧的人么?”他边搭讪边用心打量刘皓南,见他身上单衣短小破旧,几乎不能蔽体,用的却是极为华贵的质料,衣衫破碎处满布伤痕,有深有浅,有新有旧,衬着初雪般白皙的皮肤,尤为触目惊心。
刘皓南对两人怀有戒心,退了一步,摇摇头没有说话,他那幽光闪烁的黑色眸子里,带着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冷酷和狠厉。饶是杨延朗阅人无数,也被刘皓南的眼光看得面上一寒,心头暗凛:“这孩子好重的杀气!”
杨延朗略一犹豫,温和地道:“你若不是管涔牧的人,最好不要在这后山上乱走。这里是齐王耶律答赞的属地,戒备森严,擅闯者死……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刘皓南眨了眨眼,道:“我……不知怎么走到这里的……”他的声音如金石相激,清冷激越,其语调却因很久不曾与人交谈而显得生涩僵硬。
杨延朗明知他没有说实话,却不好相逼,心忖这孩子说不定已发现了宋军的埋伏,绝不能让他扰乱了今晚的偷袭计划!他却不知刘皓南死里逃生,悲喜交集之下心神大乱,根本不曾留意周围情况。
刘皓南见杨延朗面有疑色,自己也觉得这个谎话太过拙劣,他本就不善扯谎,脸上一热干脆转身就走,避开两人。
杨延朗略一沉吟,追上去说道:“小兄弟留步!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免得被牧场中人盘问生出不便。”说完回身看了孟定邦一眼,示意他带上刘皓南。
刘皓南回头瞧他一眼,暗道:“他初次见我,为何如此好心?”想到这里心生警惕,惊疑不定。
孟定邦真的开始装起了哑巴,他的态度可不像杨延朗那般客气,伸手便向刘皓南抓来,手上暗含擒拿手的后着,若刘皓南挣扎反抗,就只好用强将他带走。
刘皓南心念电闪,暗忖此时决不能暴露自己的武功,急忙收回护体真气,任由孟定邦将自己抱上马去。
孟定邦的手指触到刘皓南的胳膊如碰寒冰,暗叫:“我的娘!这小子身上怎么冷得跟死人一样?”凝神戒备,但听刘皓南呼吸沉重并不似身怀内功,略为放心。
杨延朗驰骑在前,心中疑虑重重:这孩子眼神古怪,心机深沉,而且似乎身具邪气霸道的武功。他是谁?从哪里来?又将去往何处?
三人两骑翻过一道山坡,顿觉眼前一亮,这一带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