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刘皓南坦然答道,对于自己的特殊身份,他本就没打算再隐瞒。
“哼!放着好好的汉人不做,却要学那孽障投效虎狼之国,蛮夷之邦,助他们祸害中原无辜百姓,简直岂有此理!”谭峭浓眉倒竖,气得吹胡子瞪眼,怒声说道。想起那个自己教出来的“孽障”韩德让,他更是心绪难平,不觉将怒气撒在了刘皓南头上。
刘皓南知道谭峭嫉恶如仇的脾气,并未因他的指责而动怒,平静地道:“真人难道忘了,当年我自言与宋帝有血海深仇,正是因此才无法拜真人为师。再者,我根本不是汉人,为辽效命有何不可?”
“什么,你不是汉人?”谭峭闻言大惊,望着刘皓南脱口问道。
“事到如今,晚辈不敢再对真人有所隐瞒。我乃是北汉刘氏皇族的后人,当年北汉沦亡,父亲星珏太子死战殉国,我也流落异域……这些年挣扎求生,苟且图存,便是为了有朝一日报仇雪恨、灭宋复汉!”刘皓南想到自己所受的艰难摧折,心中隐隐作痛,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又解释道,“十年前我遇到真人时,没有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是怕多生枝节,还望真人体谅!”
谭峭听得目瞪口呆,良久才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如此!当年你说与宋廷有血海深仇,却又不承认自己是契丹人,我便该想到这一点了……”由此联想到他小小年纪便流落异国他乡,无依无靠,必然受过许多苦楚,那一身伤痕便是明证,心下不免恻然。
五代十国群雄并起,各自割据,导致四处战乱,民不聊生,幸有宋太祖赵匡胤横扫六合,一统天下,让百姓重新过上了相对安稳的生活,这对绝大多数人诚然是一件好事,但那些覆灭的王朝,流落江湖的皇子皇孙、旧将遗臣,也因此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这对他们不啻为灭顶之灾。
对于刘皓南而言,宋室朝廷的确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他要寻宋帝报仇雪恨无可厚非,可是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何曾因为任何人、任何事稍作停驻?
存续兴亡,早有定数,非人力所能挽回,就算有再多痛恨与不甘,也无法改变北汉沦亡的事实,至于推翻宋室、复兴北汉,那更是万里关山从头越,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谭峭很想将这些话说给刘皓南听,却又觉得以他的见识,未必认识不到这些,思量半晌终觉无法开口,长叹一声劝道:“皓南,你虽不能选择自己的身世,却可以决定以后要走的路……报仇复国谈何容易,你要三思!”
刘皓南不禁微微苦笑,想到曾祖刘钧和父亲刘星珏临终之言,他便觉利剑悬顶、刺芒在背,肃然道:“我还有选择的权利么?报仇复国是我的宿命,就算明知不可也要奋力为之,否则,我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谭峭从刘皓南深邃清亮的目光中看清楚了他的坚定与执着,知道自己劝不了他,黯然叹道:“这么说,你是打定主意要襄助辽国,与宋为敌了?”
刘皓南略一沉吟,如实答道:“是否襄助辽国,与是否与宋为敌并无直接关联,晚辈暂时寄身萨满教,只是无奈之举,至于将来有何变数,晚辈也无法预料。”他言下之意,是暗示自己并非完全站在辽国立场,但无论如何,他是不会与宋帝握手言和的。
这些关于未来的打算,刘皓南一直藏在心中未对任何人说起,今日见了谭峭,他却鬼使神差的全部说了出来,只因他将谭峭视作了至亲的长辈,不愿对他有所欺瞒。
谭峭自然也感觉到了刘皓南的真诚,微微点头欣慰地道:“你肯如实相告,不加欺瞒,这很好。我心里……虽然不喜你所做之事,却也没有阻止你的理由。”
刘皓南闻言猛然抬头,这是他第一次从站在敌对立场的前辈尊长那里得到肯定,就算是他的授业恩师陈希夷,也从未说过如此中肯而温暖的话语,他一时间只觉心中暖流激荡,眼眶也热了起来,略带哽咽的道:“……真人,晚辈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此生无以为报,请再受我一拜!”说着便要屈膝拜下。
谭峭伸手扶住了他,摇头道:“我不是施恩望报之人,你不必如此。”他顿了一顿,又柔声道,“你这孩子虽然倔强冷僻了一些,却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日后就算手握生杀之权,也不会做什么残虐之事……希望这一次,我没有看走眼!”
刘皓南知道他又想起了韩德让,忍不住替他申辩道:“其实真人从未看走眼,韩德让如今在辽国主政,大力推行辽汉分治之策,广兴仁政德政,幽云十六州的百姓都很感念他的恩德,这是我亲眼所见,绝无虚言!”
谭峭闻言并未觉得十分意外,叹道:“我这些年常在宋辽边境行走,你所说之事,我也有所耳闻。”他的面上不觉露出笑意,又道,“这孽障,总算没全忘了我的教导……”
刘皓南见谭峭的神色越来越缓和,知道他对自己已经不存丝毫敌意,心下松了口气,顺势又道:“其实韩相早有退隐之心,他对真人也极为挂念,只是怕您老人家见了他心里生气,不敢前来拜见……”
谭峭闻言一喜,表面上还是冷哼道:“他能有这等觉悟,还算不错。你这次回去给他带一句话,只要他不再为外邦做事,这青城山仍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是,多谢真人宽宥,晚辈一定带到!”刘皓南也为韩德让感到欢喜,他知道韩德让嘴上不言,其实对恩师谭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