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皓南听他语气,已有决意赴死的意味,正要再劝他几句,却见杨六郎延昭急急闯进灵堂,对着四哥和七弟的灵位深深一拜,方对父亲禀道:“父帅,少林寺净空大师已携八百棍僧准备停当,即刻便护送最后一批百姓冲出包围往雁门关去,除却余下的三千杨家军,云州将只剩一座空城!”
杨业微微颔首,转过身来注视着杨延昭道:“延昭,你速去准备随百姓出城,火速赶往雁门关向潘帅求援!”
杨延昭闻言一怔,急道:“父帅,我不走!大哥驻守平刑关,二哥驻守盘道梁,三哥也去护卫云州百姓了,父帅身边岂能无人守卫?我不走!”
杨业面色一沉,肃然道:“这是军令,你怎敢不听?”
杨延昭语塞,叫道:“父帅!我……”
杨业将手搭上杨延昭的肩头,温言道:“延昭,你此行任务艰巨,只有说动潘帅发兵相助,才能解救杨家军众兄弟,你可明白?”
杨延昭眼中泪光闪动,扑通跪下,大声道:“父帅放心,延昭必定死谏潘帅发兵!”说罢起身便走。
“延昭!”杨业忽又叫住他,缓缓道,“宗保年纪还小,你要将他好好抚养成人,传我杨家香火志气!”
杨延昭一愣,不知杨业为何突然在此时提起孙儿宗保,他来不及多想,道了声“是!”快步走出。
刘皓南待杨延昭走得远了,方轻声道:“你也知道那个潘美是决计不会发兵来救的,为何还要让他去求援?”
杨业深深一叹,无限落寞地道:“七子之中,只有延昭生有孙儿宗保,现年六岁……总不能让宗保幼时便没了父亲……”
刘皓南方知杨业让杨延昭离开云州是为保全他的性命,想到自己父母的惨死,心头涌起无限悲怆,暗道:“就算没了父亲,那个叫宗保的孩子总算还有亲人,岂不胜过我国破家亡,无依无靠……”转念又想道,“无依无靠又如何?我刘皓南不管经历多少艰险磨折,都要把失去的一切全都拿回来!”
思量间灵堂内又走进两人,正是那谭峭和陈希夷,两人拜过灵位后,又与杨业见礼。
杨业强打精神,向两人深深施礼:“此番多蒙相助,杨家军上下同感两位大义!”
陈希夷慌忙回礼道:“能为百姓略效微劳,是我等之幸!老将军浴血沙场护卫北疆,堪比大宋长城,须当节哀顺便,切莫过度劳心伤神!”
杨业不愿在两人面前流露出伤心之意,雄躯一振已恢复三军统帅的气势,沉声道:“多谢先生关心,我还撑得住!”
谭峭转身见到刘皓南,喜出望外,上前拉着他手温言道:“小兄弟,我正要去寻你,想不到你在这里!”他又看向杨业,肃然说道:“老将军,死者已矣,该想想怎么杀出云州才是!”
陈希夷也点头道:“正是!辽国大军已将云州围得铁桶一般,但他们的骑兵虽然厉害,却不擅守城攻坚之战,所惧者惟老将军一人尔!老将军若固守不出以待援军,或有一线生机。”
谭峭皱眉道:“话虽如此,那潘美却不见得会发兵相援。城中粮草有限,恐怕支撑不了多少时候!”
杨业早就考虑周全,缓缓说道:“我的长子延郎驻守平刑关,次子延平驻守盘道梁,我欲死守云州,牵制住大部的辽兵,捱得一日一夜后再退守陈家峪。我们杨家父子只要守住这三道隘口,辽军便打不进雁门关,只要云州百姓顺利退回宋境,杨业心愿足矣!到时就算杨家军全军覆没,也算死得其所!”
陈希夷身躯一震,望着杨业道:“老将军的意思……可是要死守云州么?”
杨业肃然点头:“不错,多拖得一刻便是一刻。”
谭峭上前一步,急道:“老将军这是何苦?”
杨业缓缓摇首,寂然道:“事到如今,只有如此了!”忽然大步走出灵堂,振声喝道:“来人!召集全军帐前点将,明日出战!”
云州城地处河东地区的最北部,北靠蒙古高原,西抵管涔山区,东南方紧依恒山一脉,有发源于管涔山区的桑干河流经城南,穿越太行山后奔入河北地区。太行山形势险峻,道路难行,自北而南只有八道隘口可供人马通行,这便是所谓的太行八迳了。
宋帝此番北伐分兵三路,中路军就是从太行八迳之一的飞狐口进入河北,迂回至幽州的西南侧,以协助东路军主力军队夺取幽州,不料辽国皇帝识破此计,令大惕隐耶律斜轸率领十万辽骑攻破中路军,夺取飞狐口,并由此进入河东,于云州城东五十里下寨,与城西北齐王妃的军队遥遥相望,对固守云州的杨家军形成了合围之势。
辽军围城已逾十日,每日都有辽将在城下叫阵,杨业精谙攻守之道,并不正面出战,只等辽军焦躁力乏时突然派出小股骑兵袭扰对方营地,一日数番直打得辽军晕头转向。辽军待要反击,杨家军却又退回城内,叫他们连片衣角也摸不到。然而四日前杨业第七子杨延玉遭暗算而阵亡,紧接着四郎杨延朗死于齐王妃之手,杨家军不免人心躁动,满腔义愤,恨不能和辽贼痛快大干一场,今日听杨业要开城出战,自是群情激昂。
杨业自去安排军务,陈希夷与谭鞘一起走出灵堂,均是一脸凝重之色。刘皓南被谭鞘牢牢拉住左手,只得随他一同出去。
三人缓步而行,陈希夷思量着缓缓说道:“如今云州城的北,西,东三面都被重重包围,要掩护百姓出城,唯一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