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方芸前半生匆匆的二十余年都是一个人的孤军奋战。那么幸得老天爷怜惜,让她在二十四岁那年遇见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将她从沼泽中解救。
六岁前的方芸,还是一个爱哭爱热闹的小女孩。她每天会在堂屋的门槛上坐一会儿,望着屋前的那条小路发呆。那时小小的她,单纯地羡慕着大哥大姐能顺着这条小路走出村子的。听说他们去外面的世界上学了,那个叫学校的地方有好多哥哥姐姐。她从出生到六岁还没见过村子外的世界呢!而且她不想在家里带那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了,明明是他调皮捣蛋,可到最后挨骂的还是自己,她也想和哥哥姐姐去上学。
大哥告诉她,小孩子满了七岁就可以去那个叫学校的地方了。她盼呀盼等啊等,终于等到了自己七岁的生日,可生日那天父母好像都不记得了这件事了。大哥特地从学校赶回来,悄悄地在她的手里塞了一包硬硬的水果糖,真甜!往时,家里的糖都只有小弟一个人的份,她去要糖吃,母亲一个劲地骂她是个馋丫头,这么大了还对着弟弟的东西留口水。可小弟都五岁了呀,她记事早,自己五岁的时候也没糖吃呀?
方芸又坐在门槛上等呀等,地里收谷子了,哥哥姐姐去学校了。可呢?怎么还没要送她上学的动静?
有一天,父母关上在屋里说话,她就悄悄地趴在门缝上偷听。她挺关心的,他们是不是在讨论我上学的事呢?
屋里就传来母亲的声音,“当家的,今天我在村头遇到了大队管妇女工作的赵主任。她说方芸满七岁了到上学的年纪了,问我是个什么打算?”
“让我花钱供那个扫把星、搅家精去读书,休想!”父亲在跺脚,他一遇上不顺心就喜欢这样。
“可算命的吴瞎子不是说过了嘛,方芸命硬留在家里会克着亲人。不如把她送到学校去,她天天和阿航待在同一个屋里,万一阿航也被她祸害了,我可就活不下去了!”
门外的方芸惊讶地捂着嘴,不敢再听下去,蹬蹬地跑到后山坡,才敢大声地哭出声。
扫把星!方芸小小年纪也是听说过,原先住在自家隔壁的春花姐就被吴瞎子批成了扫把命,之后就被婆家退了亲。春花姐想不开投了河,人被抬回来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一张脸雪白的。她父母哭天抹泪地把她救回来了,全村人都避着她走,最后听说她出村子去外面打工了。
自己也和春花姐一样吗?所以父母才不喜欢她?一想到即使自己在家表现得再乖巧再勤快,父母对自己却从来没个笑模样,一切似乎有了答案。
最后小方芸如愿以偿地上了学,但她一点都不开心。大哥大姐陆续,渐渐地她在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慢慢地她学会不在父母眼前晃悠,尽量用沉默缩小自己在家里的存在感。
方芸读初三那年,方航也上初中了,他成绩差得老师都叹气,人在家哭闹着不想读书。而成绩一向很好的方芸就成了弟弟的眼中钉,以他的脾性,他自己不想读了也要把旁人拖下水。也是那一年,大哥结婚了,家里多了一位城里来的新嫂子。
方芸第一次耍弄自己的小心思,因为她不想让父母左右自己的人生。
自从大哥去上大学,他们很久没聊过天了。方芸也估摸不准大哥会不会已经对自己陌生疏远了。但在这个家里唯一能帮自己的也只有他了。方芸本来还在找机会接近大哥的,可大嫂却主动向自己释放了善意。她暗自好笑,这个才进门第一天的嫂子怕是没了解清楚家里的形势吧!想要讨公婆的欢心不去上杆子地巴结方航,反而找上了自己。但机会送上门了,方芸也不会让她白白溜掉。她听说城里人都心软,同情心特别强。她身边都有一个例子,班上一名男同学就被城里人助养,不仅给他交学费,还供他吃供他穿。
果然,大嫂听完她的打算直皱眉,一阵苦劝她好好想清楚。方芸自嘲,这大概是她想得最清楚的决定了,能从这个对她充满排斥厌恶的家你解脱出来,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
如她预料的一样,大哥来找她谈心了。在他新婚后的第二天,比她预期的还早了许多。方芸的心微暖,真是不是能证明大哥是真心地关心自己的?其实碍于父母,大哥能帮到自己的有限,但方芸仍感激有这样一个人能为自己说话争取,带给她仅有的一丝丝温暖。
会考成绩下来了,方芸顺利地被省内的一所中专录取了。这所学校不是最适合她分数的,但却是方芸最满意的,只有一个理由——这是省内离安县最远的学校了。
出发的那天,全家人只有大哥大嫂来送她,方芸其实早察觉到嫂子在自己行李里偷偷藏了钱,她还是装出一无所知的模样。因为这是哥嫂的一份心意,也因为她需要这笔钱,在外求学不易,她自始至终就没想再回去那压抑的牢笼。
在背上行囊的那一刻,方芸就早早地意识到接下来的一切都得靠自己!
在校外租房,夜市摆地摊,做起了服装的营生,虽然每天挣得不多,方芸却很知足。在外的第一年里她没回家过年,除了大哥每隔几个月会寄信询问自己是否安好,应该没有人会想起远方还有自己吧!春节暑假都没有歇业,一年下来服装摊的生意还不错。方芸自己交了学杂费,又留下了来年的生活费。就在她把一切解决妥当的时候,一张汇款单终于从安县姗姗来迟。
出于难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