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顾二郎认为洞房花烛夜将是最尴尬的时刻。
这可不是青楼一夜买/春,即便已有夫妻之名,那也是两情相悦方有鱼水之欢。而顾乐飞不认为以自己的身材,哪个女子会对他一见倾心、以身相许。
可是若不洞房,这一间室,一张床,两个人,新婚夜,如何相处?
虽然,婚房的这张床为了照顾驸马的身材,特地采用胡床样式而非寻常拔步床,离地较近,面积十分之大,从顶上垂下纱帐,三面皆可通过。
这是顾乐飞特地和楼宁通气后,让将作监的人特别定制,他考虑到假若新婚之夜公主不愿洞房,分房而睡则会惹人闲话。不如干脆弄张大床,你睡一侧我睡另一侧,楚河汉界,互不相干,也是可行之法。
反正他那么胖,特意要张大大的床,无人会觉得奇怪。
可是这回,他又多想了。
因为在大长公主眼中,她的驸马只是性别模糊的人肉团子,那么新婚之夜最重要的洞房既不尴尬,也没什么好说的。
司马妧对于两人各睡一边的建议表示同意。她平躺、盖被、闭眼,这是行军打仗之人惯有的睡姿,安安分分。
但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她睡着睡着,整个人便朝顾乐飞滚过去。长腿一抬,堪堪压住他圆溜溜的肚子,胳膊一伸,搂住他肉乎乎的肩,脸往他的三层下巴上蹭了蹭,舒舒服服地继续睡。
于是顾乐飞半夜被闷醒了。
他莫名其妙觉得呼吸困难,一睁眼,方才惊觉自己已被大长公主殿下当成人肉抱枕。
她先前不是睡得好好的吗?行军打仗的人,不是应该睡姿安稳而且十分警醒吗?现在的姿势是怎么回事?
顾乐飞不由得怀疑,司马妧是想用这种方式把自己闷死,完美解决他这么一个碍眼又没用的驸马。
一旦阴谋论,便觉处处都是阴谋——她喜欢捏人,这点倒是小时候就有迹象,但是两人一见面她就迫不及待对他施展魔爪,热情过分,显得有些过火。而现在,一个在西北边境待了十年的女将,历经铁血与杀戮,竟还保留着这种女儿家家的睡姿,实在是十分可疑,可疑至极。
顾乐飞盯着纱帐顶,思虑半晌,轻轻唤了一声:“长公主?”
没人回答。
顾乐飞沉思,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他冤枉司马妧了,她是真的睡得极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身边躺着一个抱枕的时候,她的警醒程度将大大降低,而且会条件反射地扑过去,抱住不放。
所以当顾乐飞试图把她的手臂推开一点,好让自己透透气的时候,司马妧下意识将他箍得更紧,生怕舒服的抱枕跑掉。
这觉简直……没法睡了……
顾乐飞无奈睁开眼睛,呆呆地盯着纱帐顶,他试图挪动一下身体以获得比较通畅的呼吸,可是一旦胸口的重量减去,压在他肚子上的那条腿会变本加厉地缠上来。
这种滋味……实在是很难形容。
他没忘记自己旁边睡着的是个女人,也没忘记自己是个男人。
司马妧此举,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长公主?”他又唤了一声,试图侧过头去打量身边的女人,到底是真睡还是装睡。
转头的一瞬间,余光瞥见了司马妧搁在他身上的右臂,宽大的睡袍袖口卷起,小麦色的手臂隐隐现出肌肉的轮廓,十分有力。
可是顾乐飞注意到的不是这一点。
而是她手臂上浅浅的伤疤,好像是长矛所造成的伤口。西北已经久无战事,故而这伤口的时间应当很久了,却还未消失,当初一定刺得极深。
婚房照例要燃喜烛,故而光线并不昏暗。顾乐飞费力抬起脖子,瞄到一眼她压在自己肚子上的腿。
修长,比例完美,无一丝赘肉的大长腿,应当十分诱人,但是顾乐飞首先看到的却是她的腿上伤痕。
伤疤不少。
伤痕的位置各异,形状不一,有深有浅,大概形成的时间不同。
顾乐飞又伸出手来,悄悄摩挲了一下司马妧的右手五指与掌心。
茧。
到处都是茧。她使用的陌刀、短匕、弓箭以及策马,都会在她的手上留下不同位置的老茧。
反观自己,那真是一身滑腻腻、白花花的肥肉,别说伤口,连茧都没有。
养尊处优,养尊处优啊。
顾乐飞盯着天花板发呆,在心底轻轻叹口气,打消了一定要叫醒她的念头。
唉,算了,给这个女人当一回抱枕,不亏。
就算她是故意如此,好折磨得他睡不着觉,他也认了。
翌日清晨,司马妧神清气爽地起床,去校场做例行锻炼,终于得以解脱的驸马爷立即拥被高卧,呼呼大睡。
待司马妧满身大汗,用下人备好的热水冲淋干净,换好衣服再次进房,却发现顾乐飞好梦正酣且鼾声如雷,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打鼾不好,”司马妧嘀咕了一句,回头对外头候着的顾吃顾喝道,“叫顾乐飞起床罢。”
可怜见的驸马爷,天知道他连夜晚加上清晨一起,总共才睡了几个时辰,被喊醒的时候还顶着两个黑眼圈,困倦不堪。
见状,司马妧又皱了皱眉。
打鼾之人,通常身体存在某种疾病,她甚至听过有人的鼾声突然中断,然后在睡梦中窒息失去的例子。而顾乐飞不仅打鼾,且清晨起床困顿、萎靡不振,仿佛睡眠不能让他休息更好,反而更累。
这又更加证明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