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王千户放弃了抵抗,双手从绣春刀上移开,跪地哭道:“求大人放过标下的妻儿寡母!”
那人说道:“稚子无辜,寡母可怜,你若是肯配合我,你妻儿寡母都可以保全。横竖这些年你也为家里存下不少家底了,你死之后,世袭锦衣卫千户会落在你八岁的儿子头上,有俸禄养着,即使以后你妻子改嫁,也冻饿不到他。”
王千户问道:“大人要标下怎么做?”
那人递过一个纸条,说道:“已经早就布置好了,你按照纸上的指示做,不得出任何纰漏,事成之后,这三里河便是你埋骨所在。好好回去过中秋吧,今夜人月两团圆,莫要辜负这良辰美景。”
王千户颤抖着拿着纸条,这就是阎罗殿的死亡簿啊,许久才平静下来,那位大人和随从早就离开了,小道上拦路的马车也已经消失,王千户多么希望自己是在做梦,可是手里沉甸甸的纸条却提醒他现实的残酷。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王千户好后悔当时贪财,觉得沈家人傻钱多,喊出六千两的高价,没想到包讼官司都没踢过铁板,反而在看似最安全的寻人上马失前蹄,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再无生机。
次日,王千户回锦衣卫北镇抚司当差,到了中午,便去棋盘街一家专门售卖文房四宝的店铺找了掌柜管彤,两人去了西郊一处乱葬岗处,找了一个时辰,方寻到一个低矮的石碑,石碑被风雨侵蚀的都快看不清碑文了,王千户命雇来的两个壮丁挖开坟墓,打开一瞧,足足有十来个骨灰坛埋在里头!管彤傻了眼,“这——真是这个地方吗?这骨灰坛就是普通腌咸菜缸的磁坛,谁知道那个是我家主人要找的人。”
王千户说道:“你逐个看看,骨灰坛上有红漆写的名字,就是时候太长了,不知油漆还在不在。”
管彤硬着头皮一个个的找,年代久远,红漆大半都斑驳脱落,好容易找到一个名字形状相似的,管彤打开骨灰坛一瞧,但见一个颜色暗黄、刻纹古朴的鸡心白玉佩搁在潮湿的骨灰之上!
管彤眼睛一亮,取出怀里一张纸,对着上面的图案仔细辨认着,果然是一模一样!终于找到了!
王千户吩咐两个壮士:“把坟墓合上,烧些元宝纸钱吧,叨扰这些亡魂了。”
入夜,王千户骑马回家,经过三里河时,他闭着眼睛拍马向河里冲去,河水淹到骏马的肚子时,求生的本能让马匹停止不前,拒绝前行,王千户一叹,翻身入水,半盏茶之后浮上来,那骏马通人性,在尸首边哀嘶不已,惊来过路的行人,将王千户的尸体拖上岸,而几乎与此同时,京城教失火,整个库房付之一炬。
八月十五,千里之外的金陵城。
徐府街一清早就肃清了道理,清水撒路,扫去灰尘,北城兵马司、锦衣卫,还有瞻园的亲兵在街道上巡逻,今天是中秋佳节,也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怀安来瞻园宣旨,封五少爷徐栋为魏国公世子的好日子。
地位最为显赫、皇上最宠信的大太监要来瞻园,不仅仅是当家人魏国公,连金陵守备大太监怀忠、应天府尹、南京六部的六个尚书大人都受到了魏国公的邀请,前来观礼,场面宏大,安保严格,堪称最高规格的接待,估摸就是皇上来了,也不过如此罢了。
看过了徐家的金书铁卷,掌印大太监怀安在徐家祠堂里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忠孝之家,庭训早膺乎节义,绳武之胤堂,谕切凛乎纲常……兹以覃恩,赠尔为魏国公世子,锡之敕命于戏,麟趾超群,青锁彰义方之训,班衣焕采,紫宸表余庆之光……”
一时念毕,众人三呼万岁接旨,怀安将御赐之物的礼单送上,算是完成任务了。魏国公忙请怀安去正堂奉茶休息,那怀安却问道:“听说沈家四小姐沈今竹在瞻园暂住,可否一见?皇上皇后,还有淑妃娘娘、大公主都有些小玩意要送给她。”
魏国公觉得很意外,说道:“沈小姐的确是住在瞻园,只是逢年过节便回善和坊乌衣巷了,我这就去派人接她去。”
怀安笑道:“也好,我先逛逛你们的园子。听说金陵园林,以瞻园为首,在宫里头的时候,也听淑妃娘娘说起过瞻园美景,早就想来开开眼界了。”
金陵还有许多皇家园林呢,那里敢说自己园子最好,魏国公当然是说了一顿谦辞,“……今日秋阳甚好,这园子尚有一二分可观之处,公公请。”
魏国公带着怀安游园子,怀恩,曹铨等人均作陪,早有人赶到前面清场防备了,而另一拨人则快马加鞭赶到乌衣巷沈家接沈今竹。
今日中秋佳节,连八府塘的沈三爷都拖家带口的来乌衣巷过节,三年前因大嫂沈大少奶奶王氏一直生着病,所以当家理事的是和离回家的二小姐沈韵竹,韵竹正要宣布开午宴,外头看门的连滚带爬的来报,说是远瞧着来了乌压压一群人,有瞻园的旗帜,但后面还跟在公公太监们,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一听这话,众人皆有些慌张,还是沈老太太见识多广,镇定的说道:“快把正门打开,红毯铺路,我们全家一起去门口迎接,虽不知来者何人,但礼多人不怪嘛。”